這樣一來,只要上墨的時候足夠小心,用已經全部浸潤了墨的墨絹先貼一遍后揭掉,確保墨不粘在凹下去的字上,就不會影響碑文本身的。
至于本來就是黑色的石頭,多沾點墨完全看不出來,管理太學的人應該也不會介意和制止。
李素去得早,加上如今宦官當道,太學生看不到什么出頭之日,讀書也多有荒廢,太學門口竟然沒什么人往來。
李素弄了一大盆墨,先把幾張絹帛浸在里面,徹底浸飽了墨,然后稍微晾晾干,往一塊石碑上小心地貼了一下。
然后把墨絹揭掉,再拿一張純白的白紙蓋在同一個地方,石碑上的墨就重新轉印到紙上了。
但是,紙張似乎過于脆弱和易滲,石碑上的陰文字跡筆畫又太細。不一會兒,紙上那些白色的字跡部分,就被旁邊的黑墨滲透過來,變成了整張紙都是純黑色,一點字都看不清了。
又過了幾秒鐘,因為浸墨太多,整張紙都直接浸爛了。
“糟糕,這蔡侯紙太差了,拓碑都拓不了。”李素心中暗暗叫遭。
這種破漁網和爛麻破布造出來的紙,纖維滲漏太過明顯了。用毛筆往上寫的話,墨量少,稍微滲一下也無所謂,但拓碑時紙面大部分都是染墨的,一下子就滲爛了。
“對了,昨日在甄家商號拿紙的時候,甄家的管事不是還給了我幾張稀罕好紙么,不如試試那個。”李素是個遇到問題解決問題的脾氣,所以也沒頹廢多久,立刻就開始想替代辦法。
原來,昨天甄家管事還給了他幾張名叫左伯紙的好紙,據說是青州東萊郡那邊傳過來的。
蔡侯紙的發明,距今已經七十多年了,大漢各地都有生產。而左伯紙是十年前才被一個叫左伯的東萊人發明的,至今還只有青州生產。
這種紙比蔡侯紙進化的地方在于,其原料更加講究,必須用相當比例的桑樹皮造紙,也就是類似于后世的桑皮紙(80后應該都見過,小時候早餐店用來包饅頭的那種黃黃的紙)。
所以左伯紙比蔡侯紙要強韌很多,不容易因為浸水浸墨過多而糜爛,價錢也昂貴不少。
而且因為漢末只有山東和蜀地是絲織業大州,會大量種植桑樹。其他蠶桑絲織業不夠發達的州,就算想學造左伯紙也沒有足夠的原材料。(如果不養蠶的話,單純為了獲取桑皮造紙而種桑樹,是很虧的)
像劉備如今所在的冀州,就幾乎沒有絲織業,也沒人養蠶,有了桑皮紙技術也沒法在冀州推廣。
李素一番操作之后,也沒有重新上墨,就靠著第一次沾在石碑上的余墨,重新拓了一張左伯紙上去。
觀望了一會兒,他發現這次紙倒是沒有浸爛,但墨汁順著桑樹皮纖維的方向滲漏延展的問題,依然沒法解決。
拓出來的字體,雖然依稀能看見,但就跟龜裂了一樣,看得出一道道樹皮纖維紋路都吸到了墨。
“不行,看來漢朝所有的紙都沒法拓印,難怪歷史上的碑拓印刷,起于魏晉呢。我記得后世普通的宣紙都能隨便做拓碑了,宣紙跟左伯紙的配方有什么差距呢……
具體好像記不清了,倒是去宣州的宣紙博物館看過,說各種宣紙都是有楮樹皮作為原料的。難道后世最基本款的宣紙,跟現在的左伯紙的差距,就在于造紙選的樹皮不一樣?”
李素心中如是默默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