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焉捻須細思,覺得董扶之見,果然是持重老辣。
他真心嘆道:“我豈有割據之心?請求設立州牧,而后外任,也不過是見天下將亂,陛下恐怕也不久于人世,想求一方凈土,為漢室宗親留一股血脈——
雖然陛下如今還未油盡燈枯,但我輩以史為鑒,本朝自光武中興以來,除了最初的光武、明帝之外,此后歷代十帝,從未有壽命超過35歲的。
先帝剛好35歲駕崩,今上也已32歲,都是自明帝以后,最高壽的天子了,這還得益于他們是外藩入繼大統、并非生于深宮、避免了自幼虛縱孱弱。
如今之勢,一旦山陵崩,中樞豈有不亂之理?州牧之權雖大,只要陛下堅持只讓我等漢室宗親為牧,正好以藩牧拱衛朝廷、威懾不臣,豈不美哉?我有此倡議,完全是一心為了大漢,天日可鑒!”
董扶靜靜聽劉焉吐槽完,不疾不徐接道:“太常之忠心,我輩素有所知,不必解釋。但外人不知,避嫌還是不得不為的。”
劉焉點點頭:“依我之見,我想把那李素繼續留在京師,為劉備之事跡宣揚造勢。但不能讓外人看出他是為我所用。不如,就舉薦他去伯安處,讓他在大宗正府得辟一閑差。
此舉有三利:首先,那劉備也是漢室宗親、據說是中山靖王之后,只因幼年喪父,斷了世代爵祿傳承。如今既要揚劉備事跡為我用,當先請宗正按譜查驗、確定其宗親支脈,而后名正則言順。
其次,伯安為大宗正之前,曾任幽州刺史十年之久,在幽州威望極高。此番幽州為張純及胡人所亂,陶謙不能制,一旦陛下恩準廢史立牧,首當其沖的,便是幽州牧一職。我輩屆時當群起而奏,請陛下命伯安為幽州牧、平定亂局。如此一來,陛下定然不會猜忌于我,認為廢史立牧是全然出于公心。
而將那李素派到伯安手下辟一閑職、待伯安去幽州上任時,那李素也正好以屬吏身份跟去幽州上任,與他舊主劉備合力擊賊。如此李素定會欣然接受好意,在宣揚劉備事跡時,全力以赴為我所用。”
“妙計啊,君朗之計,滴水不漏!”董扶聽了,都連連贊嘆劉焉謀略深遠。
他們口中提到的“伯安”,便是前任幽州刺史劉虞、如今的大宗正。
大宗正也是九卿之一,是掌管所有涉及漢室宗親事務的官員。所以劉備這個漢室宗親的含金量是否足夠,直接就是由大宗正出具鑒定結論的。
這也只能說是天命巧合了,歷史上劉虞就是在宗正的任上,因為幽州亂局不可收拾,被漢靈帝調去當幽州牧、然后瞬間平定了張純。
劉焉想廢史立牧,卻不想親自當第一個被立為州牧的人,那就正好先假裝“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伯安兄,為了朝廷”。
等劉虞當好了幽州牧,為朝廷立了大功,證明立州牧的決策是對的,幽州這個“試點州”很成功,那么皇帝自然會繼續推廣,在更多的邊境州立州牧。
到時候,劉焉在混在州牧堆里,為自己悄咪咪弄個好地方當州牧,安分下來過日子,豈不美哉!
劉焉與董扶商量了一會兒“如何不留嫌疑地勸陛下同意立州牧”后,難免發散思維,多聊一些未來的展望。
劉焉意淫到美好之處,難免主動求教:“董公,我求為州牧,倒不在乎所任之州是否富足,只求離朝廷遠些,最好有亂賊、蠻夷阻隔道路,使朝廷使者不得通——
我并非異心,只是不想陛下山陵崩時,朝中有奸臣亂命,召我回朝。而且以如今陛下賣官鬻爵之風,州牧任期估計最多也就一年,很難超過兩年。若是使者暢通,萬一陛下昏聵之中另賣州牧之職,豈不是前功盡棄?”
劉焉也是跟董扶多年至交,推心置腹,才敢說這種有點大逆不道的話。
他這番話其實有一個潛臺詞已經很明顯了:他這次如果外放州牧成功,那他就是打算至少做到漢靈帝駕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