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景毅畢竟看事更全面一些,目光也更深遠,他琢磨了一會兒,就覺得不對勁:“糧盡自退?若是關羽來得慢,我軍有時間堅壁清野以待時清,倒還有點把握。
但現在關羽出兵梁天之內偷襲拿下了存駬縣,我們還怎么等他們糧盡自退?如今剛剛八月底秋收結束,關羽不會直接拿存駬的新糧補充軍糧么?難道我們要一直守到關羽把存駬全縣的糧食吃光?”
面對此問,日常署理民政的郡丞李瑁出言寬慰:“府君若是憂慮此事,倒也不用太過擔心——劉備關羽選此時出兵,更證明他們知道南中群山轉運困難,非因糧于敵不可征戰,所以他們的行糧肯定不多。
但他們不知我邊蠻之地民風彪悍、官府征糧收稅遲緩。如今秋收結束不足旬日,若是在蜀郡富庶之地,成都平原上車馬舟船往還便利,十日時間已經足夠官府把百姓的稅糧征收上來了。
而我們建寧哪一年不是折騰一兩個月,才能把收稅工作完成?即便如此,抗稅悍徒依然年年層出不窮。關羽來了,打開官倉一看,定然是幾乎見底。我們不妨設法一方面散布流言,說劉備要在存駬行暴政強征,鼓動百姓攜糧逃亡山中。
二來就算百姓不逃,劉備愛惜名聲,也不敢過分強征。他要真敢亂來,咱就可以趁機詆毀劉備殘害虐民,讓南中百姓群起敵視劉備——南蠻最吃這一套了。”
李瑁此言,可謂深諳南蠻,也就是昆明夷和哀牢夷的脾性。
因為歷史上,三十年后孟獲煽動這兩大西南夷造反,借口也是污蔑“聽說諸葛亮要我們進貢螨腦三千斤、三丈長的香木三千根、黑狗三千條,交不出來就要治罪”,然后南蠻就造反了。
南蠻人散漫慣了,生產力又低下,加上民風彪悍,對于橫征暴斂是非常敏感的。
劉備敢加重稅,對于短期在存駬得到軍糧是有好處的,但是被添油加醋詆毀的話,遠期民心損失太大。
景毅摸了摸胡子,決定做兩手準備:“那就先多派細作,走小路翻山繞到存駬散布流言、并且搜集劉備是否真的有強行多征百姓口糧充軍的情報。如果劉備被流言嚇住,不忍害民,我們就堅守等他們糧盡自退。
如果劉備真敢害民征糧,我們就去越嶲、永昌散布劉備的暴政之舉,添油加醋讓他們與咱同仇敵愾、唇亡齒寒。到時候真能集結數萬兵馬聯軍,出關決戰,在存駬圍殲關羽的區區五千兵馬還是可以的。”
李瑁接受了使命,但不無憂慮地提醒:“府君,要是真動了借外郡兵馬一起抗敵的安排,恐怕就算關羽被殲滅、劉備被擊退,那些助戰的外兵也不會肯走的,到時候……我們輕則養著他們,重則引狼入室啊。高頤和孟嘗都是嗜血的蠻王,不會給我們白白做事的。”
景毅:“你先去安排細作準備!我自會注意分寸。”
這時候,一直沒有發表意見的長史蘇允,才跳出來補充了兩點建議:“府君,我以為,派遣細作的同時,也能同時派出使者,一明一暗與關羽接洽。如此,無論使者是否建功,都可以為細作掩護。”
長史本來就是參謀類的職務,沒有具體分工,所以往往建議不多,但都是要害。
景毅也一貫最信任蘇允,便詳細追問:“使者?有何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