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只是允許蜀錦納稅,并不是蜀錦天然可以變出一切,如果糧食變少了,糧價上漲種糧有利可圖,百姓也是會種糧的。而且朝廷也給了糧食保護價,一石三百錢是無論如何都兜底的,還有何患?”
李素說的“藏糧于地”,確實有些超前,但他還有別的后手。
而“藏糧于地”的道理,其實是挺先進的,那就是確保耕地總面積要受控,確保隨時想還田就能還田,那敵國就不敢輕易在糧食安全上算計你。
后世國際貿易那么發達,已經形成了多年的買外國糧食吃、買外國糧食存起來,同時自己的耕地休耕輪耕恢復土地肥力。只要田不跑,別荒漠化別變水泥地,那就不怕。種糧又沒什么技術含量,哪一年都能種,關鍵是倉庫里要有夠吃兩年甚至三年的存糧,這樣反應時間就足夠了。
當然現在還是農業社會,蜀地的地皮大部分還是要確保用來種糧食的,李素那點“工業化”規模,影響幅度比較有限。
李素等劉備和楊洪、以及其他旁聽的文官消化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而且,租庸調法里面制定的蜀錦兌換價格,還是刻意壓低的——目前市面上一匹舊式的尺八蜀錦,大約是兩千錢,五尺蜀錦更是要七千錢。租庸調法給的兌換價才千八百錢,比實價打了九折。對于五尺寬錦更是沒有溢價,完全按同等面積折抵。
所以市面上的錦至少要分別富余一到兩成,才能達到官府的收購價,正常情況下也只有自產蜀錦的百姓會這么繳納,他們其實是虧了一成多,作為‘手續費’。而商人是不會頂著‘手續費’大規模囤錦抵稅的。”
李素說到這兒,又停頓了一下,本意是等楊洪他們消化這些概念,不過沒想到楊洪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想出了反駁的法子:
“可是,如今蜀錦價格沒有降低,不過是因為這幾年蜀錦產量還沒上去。可都安、郫縣等地水車繅絲工坊遍地,民間投錢建造新式弩梭織機的商戶與百姓層出不窮。要是這些產錦能力全部成熟,錦價格是有可能下跌的,到時候只要下跌兩成,商人就有操作的空間了。”
李素無所謂地一笑:“那又如何?能夠頂住如此低價的,必然是采用了新技術織錦的思想開明的商人和百姓,用舊生產工藝織錦的,依然達不到這個成本。那么,朝廷只要控制好新技術的產能,就能防止百姓投入過熱、毀良田種桑。”
楊洪一愣,他們楊氏家族就在青城山有上千頃山腳丘陵桑園,弩梭織機也買了超過兩千架了,所以他是知道這個技術封鎖有多難的。
他不由自主就反駁,后半句話還是轉向劉備說的:“右將軍低估了百姓與商賈的逐利之心了吧?新的技術能擴散到多大,豈是官府能控制的?臣……有一事需向大王請罪,臣族中也有新式弩梭織機兩千部,臣認為民間貪婪過于臣者不可勝數。”
李素依然是那么云淡風輕,看著楊洪坦白自曝,他還先點了個贊:“說出來就好,合法賺的錢,不寒磣,大王并非武帝那樣的憎商之主。
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弩梭織機確實容易擴散,但水力繅絲呢?楊洪,恕我直言,你們楊氏一門的織機,所有的生絲應該都是買的吧?織完錦再往外賣。如果沒有水車繅絲,靠傳統手工繅絲,你們還能降到五尺寬一匹五千錢還有厚利可圖么?”
楊洪想了想:“不能,自從新式織機增多后,市面上的絲價先升后降,現在又有回升的趨勢。應該是因為一開始水車繅絲增加的產量超過了新式織機的需求,新式織機多起來之后,又把絲價哄抬起來一些。但現在還是比手工絲便宜。”
李素:“那不就行了?繅絲這個中間環節,要想用上新技術,必須跟官府配合——你應該沒見過繅絲的水車建造起來要求有多嚴格,必須要有旱澇季節相近的水量,才不至于沖壞了水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