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機也是一個道理,我現在后續搓棉接棉檢查去籽防止瑕疵,都忙不過來了。再把錠加多,到時候出現夾籽紗、斷頭紗,次品起碼比現在多好多倍,后面拿去織布的時候,遇到斷頭還要織工自己搓接,費事得多。幸好現在還是自產自銷,將來若是民間百姓也織棉布、這紗線要往外賣,還不是倒了自己的招牌!”
諸葛芷也是心里憋著委屈,一口氣說了很多曲折,把外行人看不懂的難點都顯擺了一番。畢竟家里的兄長也不管這些奇技淫巧,她有時候忙了幾個月改良了一點點,興奮地說給諸葛瑾聽,諸葛瑾也不懂,覺得“那不是隨便一搞就解決了么,這點小事還來邀功請賞”。
這就讓諸葛芷很不爽,內心不知罵了多少次哥哥是大豬蹄子。也就弟弟諸葛亮要是在的話,說不定能理解她的難處和貢獻,畢竟諸葛亮比她還內行。
賣弄完之后,她也覺得心里舒服多了:你們這些外行人,現在總算知道這里面有多不容易了吧!就算聽不懂,至少也知道這東西應該是很厲害的。
李素也確實虛心聽了,承認諸葛芷的摸索和發現的難點很有價值,不過他很快就結合自己的基本生活常識,說道:
“棉花接絮去籽確實比生絲的剝繭接絲更復雜,但這不是你降低紗錠密度、浪費水的動能的理由。這說明你對紡紗工藝流程的拆分還不夠細——
紡紗的速度從來不該因為別的環節慢而受制約,否則要是你紡出來的線直接上織布機,是不是織布機織多慢,你紡也要紡多慢?事實證明不是的,你可以一個人紡供五個人十個人織。
你現在應該做的,是把白疊子花拿來紡紗之前那些環節,單獨做好,然后再上車。比如彈棉花彈得不夠細才殘留花籽,比如本身上紡車之前沒有梳棉把纖維梳長舒展、線頭全部交錯牽扯好,再上車。
不要被習慣束縛住了思維,織絲織物只有繅絲織錦兩個生產環節,不代表織棉織物也只能有兩個生產環節,更不代表你要把彈棉梳棉紡紗硬塞到跟‘繅絲’對標的那個環節里。”
諸葛芷聽了這番高屋建瓴的話,才瞬間覺得右將軍雖然不懂技術細節,但說出來的話確實很有哲理,高屋建瓴。
她之所以把紡紗搞得那么累贅,確實是被習慣和經驗束縛了,形成了“技術偏見”,因為他覺得繅絲廠的任務就是一步到位,給客戶可以直接織錦用的成品生絲。那紡紗廠也該一步到位、提供可以給客戶織棉布的成紗。
但解放思想之后就發現,這里面還是可以再細分的,完全可以農民把原棉賣給梳棉廠、梳棉廠彈棉花梳棉花梳順溜了再給紡紗廠。
沒人規定供應鏈不能再細分、供應商不能再有上游供應商啊。
而且這個上游供應商,也是可以諸葛家自己開的嘛。
諸葛芷想了很久,不得不爽朗地嘆服:“妾還以為使君不懂技術,不過使君的管理思維,著實高屋建瓴,給人當頭棒喝。慚愧,就這點不入法眼的東西,怎么好意思要‘專利費’呢,就算將來改良了,使君這番‘一言師’,也值得拿走一半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