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里,狼藉一片。
陡見兩條黑影,如兩支離弦之箭狠狠撞在一起,昏暗狹小的車廂里,一者勢如惡獸,一者快如鬼魅,電光火石間,就聽“啪啪啪”激起聲聲快疾悶響。
但轉瞬,二者卻又豁然分開。
車燈忽明忽暗,生著呲呲的電流聲。
車廂兩端,二者對立。
“嘿嘿——”
一聲陰森飄忽的尖笑,像是從那虎爺舌尖上發出來的一樣,腔調古怪的讓人不寒而栗。
他倒趴在車頂,四肢如同抽筋,不停的擰轉扭曲著,骨頭關節發出一連串讓人牙酸的聲音,一顆腦袋就和擺鐘一樣,咔咔在空中打著轉,張著的大嘴,臉部肌肉都撕裂開了,真就咧到了耳根,兩排猩紅的牙齒,正在上下不停磕碰著。
蘇鴻信看了眼自己右臂上被抓出的五道血痕,眼中戾氣更濃。
猛的,他頭也不回,左手忽朝著身側一抓,立見一縷正要鉆入那娘倆體內的鬼氣瞬間被擒個正著,化作一張陰森慘白的女人臉,懸在空中,陰笑連連。
目光一掃,蘇鴻信左手擒鬼,右手已攥拳擊出,但聽那陰笑戛然而止,變成一聲慘叫,女鬼頭顱當空粉碎,無頭身子登時散作一團鬼氣,他手上本是一直沒有動靜的戒指,這會兒突然散出一陣黑色光華,竟將那些鬼氣悉數吞了進去。
乍一看到戒指生出這般變故,蘇鴻信眸光閃爍,他放下左手,望著車廂內的重重鬼影,忽然森然一笑。“不知死活,竟敢留在這里禍害人,既然死了還不安分,那我今天就讓你們魂飛魄散,連鬼也做不成!”
此時此刻。
隨著蘇鴻信的惡相越來越清晰,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胸膛上的那個惡獸刺青,也愈發真實起來,擰身回顧,探爪欲撲,光亮明滅中,一雙暗金色的獸瞳只似活了過來,透著極其殘酷、兇惡的光華,仿佛下一刻就要撲出,擇人而噬一樣。
不少妄想接近地上那娘倆的鬼影,只被這獸瞳一掃,無不是散作一團鬼氣,驚恐而退,四散而逃。
“彪?”
隱隱聽到陰風中傳來鬼氣森森的驚恐尖叫聲。
這“彪”可不是什么莽撞的意思。
蘇鴻信瞇了瞇眼,似乎連他也有些意外。
打從懂事起,他身上就有這東西了,還是他爺爺親手給他紋的,據說這劊子手一脈,每一代都得紋上這么一個東西,但這獸圖雖各不相同,卻都有一個特別,不是兇、就是惡。
因為,這“劊子手”是撈陰門的,做的事人憎鬼厭,也算最不受待見的哪幾種之一;而且,損陰德,何況還經常和死人打交道,要是不兇、不惡,就吃不了這碗飯,鎮不住,興許小命都得搭進去,命得夠硬。
但也正因為如此,命硬的,往往是克人克己,這“劊子手”的下場,到了最后,晚年大多凄涼悲慘,少有善終的。
當然,他爺爺并不是為了讓蘇鴻信繼承祖上的手藝,而是家里就他一個男娃,得護住了,得來不易。
他知道老爺子身上也有個刺青,是只“黃虎”,輪到他時候,起初蘇鴻信還當是個“墨虎”什么的,結果他爺爺說,這是“彪”;按照老爺子的說法,是說家里連著生了六個女娃,陰氣太盛,只怕老天爺又把他收回去,硬是不顧他爸媽的反對,給他刺了這么一只惡獸,號稱窮兇極惡。
就因為這,他從小就沒少聽他媽在家里抱怨,本來是想送他去當兵的。
這些年下來,他年歲漸長,也就習慣了,沒曾想,還有這么一番變故。
但蘇鴻信心里也暗自慶幸。
卻說他正思慮著,瞇著的雙眼猝的一張,嘿的一聲低笑,已奔了出去。
就見那虎爺手腳并用,飛一般貼著車廂左側內壁,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