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
蘇鴻信就被門外的動靜吵醒了,伙計阿貴腫著臉,面容沮喪的就跟死了親爹一樣,估摸著一晚上都在門口湊著,靠著墻都能睡著。
眼見他出來,立馬一個激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差點沒給蘇鴻信跪下,掌柜的夫妻倆估計也沒合眼,精神萎靡,面容憔悴,就那一屋子的雞血,戰戰兢兢的忙了大半夜才給擦沒了。
一家老小就指望著這個客棧過活,這要是傳出去點風聲,昨晚讓黃大仙鬧了,那恐怕以后就得喝西北風,誰還敢上他這門。
“小事罷了!”蘇鴻信對著伙計道:“你去買二十斤硫磺粉,再帶一把刀,還要十幾個獸夾,跟我出趟城,別忘了把那張皮帶上!”
“快去,快去,多買點,哎呦我的天吶,真是造了孽了,先生要是真能幫我把這事破了,以后吃住全免!”掌柜的忙不迭的許諾道。
出去了不到十來分鐘,伙計就趕回來了,怕是被嚇破膽了,這小子暗地里又把蘇鴻信交代的東西多買了幾件,哆哆嗦嗦的抱著那張黃鼠狼的皮,等蘇鴻信收拾好了,兩人這便帶著一些干糧馬不停蹄的趕著車出了城。
這黃鼠狼生性狡詐比狐貍還要奸滑,而且修成氣候的更是不得了,五仙里頭,就屬這黃仙最難纏,誰要是招惹了,那是能把**害的家破人亡,斷子絕孫。
而且不光一只鬧,是一群,所以要殺就得干凈,斬草除根,不然那可就是家無寧日了。
清晨,路邊結了厚厚的一層霜,涼氣沁骨。
蘇鴻信穿著棉衣,帶著棉帽,他可是真沒想到這年頭能這么冷,就那大雪天的,他都還是小時候瞧見過,往后一年能落一場雪那都是稀罕的,冷的他就縮那木梆上吸著冷風,手里捧著一瓶酒時不時抿上一小口,暖暖身子,驅驅寒。
一雙眼睛則是在路兩旁的雪林子里四下打量。
走的正是他進城時來的那條小道。
這地方人煙稀少,又荒僻,伙計說叫盤山嶺子,以往城里橫死的人、餓死的,反正只要是無人認領的尸首,大都拉這來埋了。時候一久,殍尸遍野,墳包無數,大雨一沖,露出來的全是腐尸爛肉,有時候進林子走兩步都能踩到人骨。
窮啊,能埋在這的,多是一捆草席就卷了殘身了。
年頭多了,也沒人知道這雪林里究竟埋了多少具尸骨,當真是粼粼白骨,數之不盡。
可這一來,倒是便宜了城中的野狗。
世道難,人都吃不飽,何況畜生,有的地方連豬都餓的拱圈啃人了,這盤山領子里的尸骨血肉,不知從什么時候招來了四方的野狗,聚眾成群,四下刨墳掏尸,養成了晝伏夜出的習性。一到晚上,那是成群結隊,攜滾滾尸氣而過,而且加之吃多了人肉,個頭全都大的驚人,煞氣沖天,眼珠子都是紅的,見人就咬,見獸就撲,可謂兇殘至極。
再有久吃腐尸爛肉,掏腸破肚,這些惡犬野狗的爪牙上,早已是滿布尸毒,莫說咬上,就是撓上一下,那都得要了半條命,怎一個毒字了得,城里的軍爺都不敢招惹,而且,這些野狗也多是在城外出沒,所有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蘇鴻信聽完是又驚又奇,以往在老家那邊,但凡發現有刨墳挖尸的狗,甭管是誰家的,那都得亂棍打死,蓋因食了人味兒,吞了人血,這狗就不想吃別的東西了,而且脾性逐漸兇殘,留不得,沒想到這里的野狗竟然成群結隊的吃人,心中只嘆是世道亂啊。
一路上走著,蘇鴻信倒是看見了兩熟人。
來時的那姐弟倆,這會正披麻戴孝的,跪在道旁的林邊,對著地上一堆被啄食干凈的人骨磕頭嚎哭,燒紙焚香,看的人搖頭不忍。
又走了一段。
蘇鴻信道:“就這吧!”
伙計忙停了車。
顧盼一瞧,他雙眼一瞇,只見林中深處,各種肉眼難見的晦暗之氣如瘴霧般彌漫開來,聚而不散,時濃時淡,宛如云煙,這便是穢氣,污穢邪祟所散之氣。
“那張皮呢?給我!”
伙計忙遞過一個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