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沁寒。
急奔,飛掠。
蘇鴻信拎著“斷魂刀”,沿路走,刃口上淌下的血水愣是在地上滴出一條血線。
過了“龍王殿”,眼前所見,已不似前院那般煙籠霧繞,群星晦暗,明月未顯;但見四五十步開外,三座殿宇佇立在昏暗的夜色里,中間凸,兩邊矮,盈盈火光下,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三殿竟是綻出一團耀眼霞光,宛似仙靈顯圣,把蘇鴻信也唬了一跳。
越近,他越是放緩了腳步,瞇著眼,再定睛瞧去,那宮殿便又恢復如常。
“障眼法?還是別的?”
三殿內,光亮稍弱。
蘇鴻信貓著身子,踮腳而行,握著刀柄的右手指縫中,早已是被血液粘住了,他一緊五指,步伐陡停,只翻身騰挪一轉,已是到了三殿前的石階上,石階共有五層,殿門緊閉,門內似是還能聽到一些稀碎聲響,窸窸窣窣的。
等小心翼翼的溜到主殿的墻根下,只說他正準備往里瞧呢,可臉色一變,像是聞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視線四下一掃,伸手便蹭了點墻上的顏料,低頭一嗅,狹眉瞬間就皺了起來。
尸臭?
這顏料怎么會散著一股淡淡的尸臭,但又不全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廟里的香火味兒熏得久了,生出一種蘇鴻信從沒聞過的味兒,隱隱有種香味兒,貼近麝香。
幾口聞的他是大為驚奇,
帶著幾分疑惑,蘇鴻信又從墻上刮下來一些顏料,在指肚上摩挲了會兒,突然,他猛似記起什么,忙將腳一抬,就見鞋底的紋理間,早已被一些黑白交織的粉塵給填滿了,伸手刮擦了一些,一對比,兩物竟然極為相似。
蘇鴻信的臉色登時難看非常。
他鞋底的這些,是在那盤山嶺子的狗穴里,踩碎了不少人骨,骨粉融著血泥,嵌進了縫里,就跟踩了狗屎一樣,一身的臭味兒,有大部分,是從鞋底發出來的。
他又看看手里的顏料,雖是細膩無比,但,這他娘根本就是磨成了粉的人骨啊,骨粉染墻?怪不得這里怨煞沖天。
這“黃蓮圣母”可當真是好事多為啊,恐怕顏料里還融合了別的東西,才生出這般變化。
“唔啊……嗯啊……”
正自心驚間。
主殿里冷不丁傳出幾聲極其詭異的響動。
蘇鴻信聞聲先是心生警惕,然后潛至主殿的窗戶前順勢就偷偷往里搭眼一瞧,可他就看了一眼,一雙眼珠子瞬間瞪圓,目眥盡裂,只似瞧見了什么極為驚人的場面,連呼吸都下意識的屏住了。
就見這殿中有四個背影,正圍在一起,埋頭吃著東西,吃的還不是尋常食物,竟然是一堆已剁碎了,搗爛了的血肉,那是阿貴。
這四個背影像極了餓死鬼投胎一樣,蹲在地上,雙手捧著阿貴的肚腸,狼吞虎咽的生嚼嘶咬著。
但真正讓蘇鴻信心驚的卻不是地上血肉模糊的尸體,而是那是個背影,四個女人,勁裝打扮,他視線一斜,背后立馬泛起一股莫名寒意,因為他已是瞧見了四人那張怪誕可怖,陰森慘白的臉。
那已不是活人的臉,四人俱是披頭散發,瞳孔漆黑一片,眼眶周圍的脈絡像是蛛網外擴浮出,七竅流著墨汁般的污血,大頭吞嚼著手中的血肉。
這竟是他在盤山嶺子里殺掉的那四個仙姑。
聽著它們狼吞虎咽的動靜,饒是蘇鴻信心理素質再好,也確實有些反胃。
“骨碌碌——”
吃著吃著,突見一人的腦袋竟然從脖子上掉了下來,嘴里仍是自顧“唔啊”的嚼著血肉,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看的人毛骨悚然。
蘇鴻信心頭一狠,媽的,做人是惡人,這做鬼竟還是惡鬼,一口惡氣只在他胸中激蕩來去,難以平復,把他的眼睛都激染的發紅,燈火一映,如現血光。
“死!”
他卻是不想再偷偷摸摸的進去了。
索性手中斷魂刀一橫,便從窗戶口撲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