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邊說邊將桌角的草稿推到了黎俏面前,努了努嘴,“最近閑來無事,我就琢磨著把我那個喪儀店給重新翻修一下。正好你看看,我這圖紙畫得怎么樣?”
黎俏接過圖稿看了兩眼,又抬眸瞥著一臉期待的九公,沉默幾秒,說了句善意的謊言,“嗯,挺好。”
她是真的沒看出來圖稿上歪歪扭扭的曲線是房屋結構圖紙。
這時候,仲九公頗為自豪地昂著下巴,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述他的設計理念和翻修理由。
黎俏安靜地聽著,黑白分明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著仲九公。
幾分鐘后,九公說的口干舌燥,灌了半杯水,眉眼逐漸沉寂下來,“所以啊,你不用擔心,我一切都好。”
大概所有年邁的長輩都不愿意向小輩展露出內心深處真正的情緒。
黎俏早就發現,九公在強顏歡笑。
如此,她也沒拆穿。
時間緩緩流逝,黎俏陪著九公聊了半個小時,叮囑他安心養病就打算離開。
行至房門口,坐在桌前的仲九公突然喚住了黎俏,“丫頭……”
他面帶猶豫,隔空望著她,斂著眉喃喃道:“阿良年輕氣盛,做事沖動,如果有一天他真惹到了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上,放他一馬?”
當日他被傅律亭接走之后,一直沒過問屠安良和黎俏之間的矛盾是怎么處理的。
這兩個孩子,一個是他兒子,一個是他徒弟,若有可能他并不希望他們結怨。
此時,黎俏神色平靜地看著仲九公,腦海中劃過了這三年來他們師徒相處的每一幀畫面。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瞼,點頭,“好。”
只要屠安良安分守己,她可以既往不咎。
因為老師,值得她讓步。
這一刻,得到了黎俏的首肯,仲九公壓抑的情緒終于得到了釋放。
他不停地眨著眼,心頭備受觸動,“丫頭,我替他謝謝你了。”
“老師,好好養病。”
仲九公心中的大石落了地,也很快恢復了往日的溫和,“行,我聽你的。”
黎俏深深看了眼仲九公,便轉身出了門。
其實所有的恍惚和心神不寧,大抵都是在擔心屠安良罷了。
就不知道那位城南地頭蛇,能不能理解老師的良苦用心。
……
上午十點,黎俏回到了實驗室。
她換上白大褂就投入到繁忙的工作當中,一直到傍晚都沒有歇一口氣。
這時,連楨端著一杯水放在了她面前,溫潤地說道:“你歇會吧,這些分子式的排列復雜多變,需要慢慢來。”
黎俏頭不抬眼不睜地‘嗯’了一聲,但手里的動作壓根沒停。
連楨搖頭失笑,拉過椅子入座,“其實也不用這么著急,昨晚你不在,我們和藥物研發那邊臨時開了個交流會。
他們最近的實驗藥物有了進展,似乎找到了一種替代藥,能夠暫時抑制住關明玉繼續發胖的癥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