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淚掉進水杯里,蕩起一點漣漪。
程知讓愣了一下,看向水杯,然后紳士地別開視線。
慕秋也剛好偏頭,看向病房里的洗手間,努力忍住想哭的沖動。
她主動挑起一個話題。
“程哥你看了我昨天發給你的那個小片段嗎?”
程知讓視線轉回來,很認真地配合她:“看了,寫得很好。不過為什么這樣一個角色,能夠這樣坦然地面對死亡?”
“我看過程哥你的百度百科,你演過的角色里好像沒有鄉土氣息特別濃厚的文藝片。”
“你研究過?”他來了興趣,這樣一個剛二十出頭沒多少的女生,把悲壯寫得那么輕松冷漠,本身也是一種奇怪。
慕秋終于忍住眼淚,只是眼尾還有點紅,她說:“我只是去過養老院,你去過嗎?”
程知讓如實搖頭。
慕秋望著窗外回憶:“我以前家旁邊不遠,就有一個鄉鎮養老院,不大,凹進地里修建的,每個人的單間里基本都見不到陽光,不過一到天氣好的日子,他們五點就會起來出去在空地里等著曬太陽聊天。我去給他們送過幾次生活用品,有兩次,剛和坐在搖搖椅上搖著扇子的老人說過兩句話,他還對著我笑了,走出去沒多遠,里面就傳來鞭炮聲。”
她頓了一下,為防他不懂,又補充一句:“那里每死了一個老人,就要及時地點一串不長的鞭炮,用來通知大家。每個老人的房間里都放著一串那樣的鞭炮。死亡在那里實在太常見,每個人都習慣了,輕松,或者是麻木,總之大家都是這樣的。”
程知讓聽得異常認真。他是一個演員,十年演過很多角色了,但是這樣的他還沒嘗試過,聽到這種自己不曾了解的知識,他覺得很有興趣。
“你覺得沒有人害怕死亡嗎?”
“當然有,但是只有死的那些人才有。而且他們的恐慌,都只表現在早上五點還沒天亮還沒人看見的時候。那么早起來,一天可以利用和享受的時間就會很長,最后一刻就在他們知曉和等待但又不甘心的情緒里慢慢到來。”
“所以并不是輕松,也只有旁觀者是冷漠。”
慕秋看他一眼,調節氣氛似的笑了笑,“程哥,我也是旁觀者。”
程知讓目光在她的笑臉上停留兩秒。
因為生病了,她整個人蒼白無力,嘴唇也泛白,只有眼睛有點紅,就算做出燦爛大笑的表情來,也不像之前那樣明媚。
而且,這樣的笑沒有了那種清脆的笑聲,總覺得有點違和。
看了兩秒,他道:“作者寫故事站在不同角色的身份上,并不代表他們和這個主視角的想法一樣。”
盡管編造這個故事的作者,還是會有點相同的感受和想法。
慕秋對他這個解釋不置可否,“其實還要給你說聲不好意思,沒有得到你同意就把那個故事發給你。我當時就只是覺得,這個故事對你可能會產生和我一樣的興趣。”
“沒關系。”
“還沒問,橙橙怎么樣了?”
“已經退燒了。”
“我什么時候可以出院?”
程知讓皺眉,“醫生說最好再住一天。”
慕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若有所思點頭。
還可以相處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