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酒默默捧起碗,原來小丑竟是她自己。
兩位年輕太醫昨晚就沒怎么吃飽,見他吃的歡實,雞肉的香味又一個勁往鼻子里鉆,引得肚子里咕咕直叫,終于也試著拿起筷子。
一入口,辛辣的味道瞬間從舌尖竄上頭頂,兩耳轟鳴不止的同時,嘴唇也麻嗖嗖的失去了知覺。
好家伙,差點被送走。
蒼聯見他們還不如自己,心里終于平衡了些,好心提醒道:“若吃不慣,可以先在清水里過一下。”
太醫立刻感激道謝,讓小二端了清水來,一根一根涮著吃了。
刁三分瞇著眼享受久違的美食,嘖嘖搖頭:“這米粉的靈魂之處就是湯頭和辣椒麻油,卻都被你們涮了去,真是暴殄天物。”
蘇小酒裝作不認識的樣子跟他搭話:“老人家,看您也不像本地人,怎么好似經常來吃的樣子?”
“商人嘛,天南海北跑來跑去,年輕時曾來過幾回。”
刁三分說罷掃一圈客棧道:“不過整個東安只此一家客棧,這么些年不僅毫無長進,反而更顯落魄,真是怪哉!”
小二本在一邊忙活,聽到這里忍不住插話道:“唉,誰說不是?小人十一歲便來這里當伙計,如今已是十七個年頭,可是眼見著它落敗下來的。”
他將肩上的汗巾扯下來隨手在桌上抹幾下,嘆道:“若非如此,小人也早就學著其他鄉里人,出去另謀出路,還不是待得時間久了,跟著破地方有了感情,這才有一日無一日的靠著。”
蘇小酒與蕭景對視一眼,問小二:“可是因為經營不善?”
“怎么會?”
小二見有人問起,不禁打開了話匣子,干脆把手一抄,走到他們桌前道:“客官們也看見了,不是小人招待的不好,實在是近些年往東安來的人太少,本地一些年輕力壯的,也都尋思著出去討生活,剩下些孤兒寡母老弱病殘,哪個會來住店嘛!”
蕭景聽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據在下所知,東安郡跟其他郡縣比起來受災最少,損失也最小,論理應該也最富庶才是,為何會到了這般境地?”
小二擺擺手:“嗨,還不都是因為……”
說到這里卻忽然住了嘴,有些不自在的轉移了話題道:“人各有志嘛!年輕人有闖勁,想走也留不住,久而久之便成了這樣,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明明有話要說,但卻有所顧忌的樣子令蘇小酒幾人起疑,但初來乍到,一個勁的追問反而容易讓人心生警惕,倒不如想辦法跟他混熟,有機會慢慢打探。
于是道:“對了,小哥方才為我們找的院子在哪?可方便帶我們去看看?”
“方便方便,正好這幾位爺也吃完了,小人這就為客官們帶路!”
他說著便往外走,蘇小酒看著敞開的大門道:“你要不要先打個烊?萬一一會兒來人怎么辦?”
“不要緊,來人了就等著唄,反正也沒第二家客棧了!”
走了兩條街,便來到他說的院落,附近都是相對大些的宅子,因此并不喧鬧。
綠拂從車窗里往外看,奇道:“這些房子規模不小,怎的也如此破舊?”
她看向巷尾一戶人家,朱紅色的大門,青磚綠瓦,在一群灰突突的宅院中給顯眼,又道:“給我們主子住那樣房子還差不多。”
相處半日,小二明顯更熟絡些,說話也就不再遮掩,直言道:“每三五年就得被淹一次,再好的宅子也折騰夠嗆,巷尾那一家是城中富戶,去年才把房子翻新,所以要比其他看著好。”
他開了頭,蘇小酒便順勢道:“我看城里地勢平坦,也會被淹嗎?”
“洪澇一來,遍地汪洋,頂多就是深淺有所差異罷了。”
小二便領著他們參觀宅院邊感慨道:“都說咱們東安比起其他郡縣受災少,百姓應該過的好些才是,可正因為每年都淹的不厲害,朝廷也就沒多少補助。”
蕭景心中一動,開口道:“據我所知,南邊各郡縣都有一定的賑災款項,應該足夠百姓們重振家園吧?”
誰知小二縮緊眉頭,嘆氣道:“款是有,但到底去了哪就未可知,聽說我們郡守大人曾不止一次上書朝廷,闡明賑災款缺斤短兩嚴重,卻都被上面有來頭的大官擋了回來,反而將錢撥去那些會逢迎的郡縣老爺手里,苦啊!”
此話一出,蘇小酒幾人頓時沉默下來,小二覺得氣氛不對勁,便悻悻的住了口,笑道:“都是小人多嘴,說這些掃了客官們的興致,這房子可還看得過眼?若看得上,今晚便能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