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本宮還不說實話?”榮妃杏眼白她一記,哼道:“你不說,就休想把人帶出去!”
蘇小酒為難的看著她,怎么說呢?說蒼聯其實是假太監,是段家派來保護她的暗衛?
就算元和帝已經不在,這兩條隨便一個說出來依然是重罪。
可榮妃卻打定主意要問出究竟,就蕩悠著秋千等她回答,看似漫不經心,慵懶的杏眸中卻隱隱續起鋒芒,蘇小酒心神一凜,她怎么就忘了,再情同姐妹,眼前這位,也是大淵第一尊貴的女人,更是大淵的無冕之王,怎么會容許身邊有不可掌控的力量存在?
或許從一開始知道她是段家人時,在她收到瑞豐錢莊時,榮妃的心里便已經有了考量,只是礙于跟她的情分,她并沒有打算說破。
可如今她就要離開皇宮,榮妃也借著這件事,解決盤踞在心里長久的疑問。
雖然段家的暗樁至今并未做什么有損大淵利益的事,但國家之間沒有永遠的友誼,只有永遠的利益,這些于榮妃來說,在關鍵時刻都是致命的隱患。
可段承澤經營這么多年,好容易才打下這些基礎,若就此斷送在她手里,她的良心過不去。
榮妃慢慢從秋千上起身,微微嘆了口氣道:“不是本宮為難你,可有件事你需明白,段家歸根結底是東黎的勢力,而且并不受你掌控,就算現在有你和十七在,兩國之間交好,可誰又能保證日后不會有所沖突?要知道宮中勢力盤根錯節,有些事,若不扼殺于根苗,總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再也撼動不了分毫。”
她是允兒的母親,大淵的皇后,有權利,更有義務鏟除所有潛在的威脅。
只是這個切入點是小酒,榮妃心里不得不為此而內疚,小酒對自己赤膽忠心,如今讓她為了自己出賣段家人,她的心里,同樣備受煎熬。
可人生在世,便是尊貴如她,亦有自己的不得已。
蘇小酒如何不懂,沉吟片刻,鄭重的跪在她面前道:“奴婢有罪,不該瞞著娘娘這么久,蒼聯他……他確是段家人,而且并未凈身,奴婢也是不愿讓他繼續違規留在宮中,所以才想把他帶出去。”
她俯身將頭磕在地上,誠懇道:“他假冒太監,犯的乃是死罪,可是娘娘,段家于我有恩,蒼聯更是不止一次救奴婢性命,所以奴婢斗膽,懇求娘娘饒他一次,奴婢愿意將瑞豐錢莊奉上,以充盈國庫!”
榮妃嗓子有些干澀,小酒剛剛才在她面前改了稱呼,可自己拋出這個問題,瞬間便將兩人的關系打回了原點——不,或許從今日起,她們之間便會因此出現深不可見的裂縫,而且再也難以修復。
一直以來,小酒都是她看做親妹妹的人,可現在,她說話恭謹,跪的端正,一板一眼與自己拉開了距離,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可又無力改變。
蘇小酒抬起頭,從腰間取出瑞豐錢莊的信物,雙手呈給榮妃:“還請娘娘網開一面。”
榮妃衣袖中的十指輕顫,并不去接那印章,蝶翼般的睫毛垂下,終是狠心道:“放過他可以,但是,你要讓他將知道的所有暗樁一一交代出來。”
黃花梨木的秋千仍在輕輕飄蕩,兩位宮裝女子一站一跪,迷離而憂傷的氣氛在四周擴散開來,良久,蘇小酒微微一笑,叩首道:“奴婢,謹遵皇后娘娘懿旨。”
嘣~~
似有什么東西,無聲的斷了。
——
蒼聯很快便收拾好東西,身份揭穿,他已經不能繼續待在宮里,隨著他走的,還有十多名分散在其他宮中的太監,有的甚至已經做到管事之職,卻在這個中秋的上午,毫無預兆的被遣離出宮。
不止旁人疑惑,連非染也不知發生了什么,只是道別的時候,蒼聯傷感的同時,帶了更多的如釋重負,握著她的手起誓,會一直等到她二十五歲放出宮去,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只有蘇小酒明白,這些人能留下性命,已經是榮妃格外開恩,而她能做的,也僅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