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院落里的琴聲,響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那位蒙著眼睛的書生,像是被霜打的小白菜一樣。
手臂夾著琴,拄著竹杖,從院落里走出來。
水嬤嬤等人已經守在院外了。
“蘇公子,六小姐她……可曾為難你?”
蘇劍清頓了頓,“六小姐不曾。”
秦姑娘雖然為人跳脫,但心腸善良,還是很好相處的。
蘇嬤嬤又問,“那六小姐可喜歡你……的琴聲?”
蘇劍清比她語氣更遲疑。
“喜歡……吧……”
水嬤嬤:“……”
琴聲響了一夜,雖然中間也有斷斷續續。
但,應該不足以做其它事情吧。
水嬤嬤一雙被歲月磨礪得鋒利無比的眼睛,把蘇劍清從頭到腳掃視一遍。
十指通紅。
從頭到腳,倒是衣衫整齊。
身上的單衣被露水打濕一般。
不像是被糟蹋的樣子。
神情也沒什么委屈憤懣。這么說,就是單純的聽琴了?
蘇劍清一臉倦意,打了個哈欠。
“蘇某就先行告退了。”
水嬤嬤:“您先請吧。”
她對蘇先生,情感挺復雜的。
這人雖說眼睛不適,但氣質溫雅,面容清俊。
畢竟是大夏長大的讀書人,身上那股子濃濃的書卷氣,是旁人學不來的。
要說城主府里,比他長得好看的男人有。
但氣質皆不如他,一對比,就被比到了溝里。
偏偏這樣的人,聽聞六小姐要找人服侍,居然自薦枕席。
嘖,上趕著被人糟蹋。
蘇劍清拄著竹杖要走。
忽然又回頭。
“嬤嬤,我的報酬要加倍的。你昨天沒說,要徹夜彈琴。”
他伸出一只手,手指紅紅腫腫,還破了皮。
一張臉上血色全無,嘴唇都泛著蒼白。
這也算是工傷吧?
水嬤嬤愣了片刻。
“……可以。”
蘇劍清拄著竹杖,篤篤遠去了。
。
秦嫵幻想中的美好生活,并沒有來臨。
天光剛亮,她就享受到了水嬤嬤領銜的,四個嬤嬤和八個婢女的豪華叫醒服務。
水嬤嬤板著張陰沉沉的臉,站在她床前。
“有哪家的小姐像個懶漢一樣,日上三竿才起床?”
不聽不聽,老王八念經。
秦嫵翻了個身,裹起被子,自動屏蔽。
于是水嬤嬤找了個樂團過來她房里吹拉彈唱。
秦嫵……
行,我服了。
您真的比我多活了幾十年。
惹人厭的程度快趕上小怪物了。
…
秦嫵坐在花墻底下,打著哈欠。
碎月城的天氣,與金都大不相同。
晝夜溫差大,晚上睡覺要蓋厚厚的被子。
早晨太陽一露頭,就得穿紗衣了。
她手里搖著一把折扇,昏昏欲睡。
一旁的水嬤嬤,一連剜了她好幾眼。
秦嫵咸魚癱著,絲毫不為所動。
您老人家盡管瞪,眨一下眼就算本小姐輸。
水嬤嬤揮了揮手。
走上來數名手抱著琵琶,箜篌,長笛,以及身穿彩色舞衣的伎人來。
水嬤嬤板著張比教導主任更臭的臉。
“大都護和少將軍,都精通音律,時而興致起來了,還會親自起舞。”
“小姐既然要嫁去大都護府,這些東西,自然是要學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