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遠道冷哼。
“那還不是嵐兒用命換來的?”
林姨娘眼圈一紅,“老爺莫說了。”
安遠道閉了嘴。
知道這兩天,不能輕易提安如嵐,否則林姨娘嘴上不說,背地里要流不知道多少眼淚。
就聽得林姨娘細聲細氣說:
“過幾日,老爺再去賠禮,夫人就消氣了。”
安遠道怒道:“那個賤人!休想我再去見她!”
林姨娘勸道:“馬上就要過年了,一家人,豈能分處兩地?”
她垂著眼睫,狀似無意地提及。
“說起來,明哥兒今年也有八歲了吧。也是好幾年,都沒在京中過年了。”
“不若,今年將母親和明哥兒,都接到府里來過年?”
“也好一家團圓,熱熱鬧鬧?”
她這話一說,安遠道沉思起來。
他那嫡幼子,因為身體孱弱,自幼就養在安家鄉下祖宅里。
是該考慮,把他叫回京都來了。
若是明哥兒在家中過年,想來那秦氏,便是嘴上再硬,為了兒子,也得回家來。
心中打定主意,面上卻不動聲色。
只拍了拍懷里的溫香軟玉道:
“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你好好養病就是。”
。
兩日后,傍晚。
距離上京城百里之遙的兗州。
安家舊宅里,燈火明亮。
一個裹著狐裘,膚色蒼白的小少年穿越中庭。
青磚道旁,蒼勁松柏上積著厚雪,夜風吹來,涼意清冽。
到了正房里。
丫鬟將他身上厚重的狐裘去掉。
小少年畢恭畢敬對著上首滿頭銀發的老嫗行禮。
老嫗眉心豎著三道皺紋,嘴角繃得直直的,看起來嚴苛冰冷,很不好親近。
她把一旁案幾上的書信拿起來。
“你爹來信了,你看看吧。”
少年恭聲應了聲是。
接過那書信,很快讀完。
小少年臉色沉沉。
“入冬天寒,祖母腿疾發作。孫兒哪里都不去,就在兗州陪著祖母。”
老嫗嘴角微微扯了扯,依稀露出個笑意,卻又帶著嘲諷的意味。
“信上你爹都說清楚了。”
“你娘想你想得,闔家不得安寧。”
“你也有數年沒見你娘了。母子親情,我這老婆子都是懂得,豈能攔著你們不相見?”
“你便去吧。只是我這身子骨,不能遠行。這趟路,是不能陪你一起了。”
小少年手指攥在掌心,難堪地低下頭。
“祖母,年節將至,孫兒豈能將您一人丟在老宅?”
“孫兒哪里都不去。”
說著,他撩起衣袍,端端正正跪下下去。
一雙明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上首的銀發老夫人。
“請祖母恩準。”
老夫人嚴厲的面容微有松動。
拉著孩子的小手,將他拽起來。
“你母親不懂事,你卻是個乖巧的。”
“只是你父親既然來信了,你就去吧。你父親也想念你了。”
“趁著還有半月,明日就啟程。我會讓她們今夜就把行裝收拾好。”
“不用擔心老婆子,一時半會,死不了。我還等著我的嫡孫,考中狀元,光耀我安家門楣呢。”
小少年垂下去的眼睫顫了顫。
睫毛如鴉羽般漆黑,映在玉白的肌膚上,有些觸目驚心。
他抿了抿唇,把所有思緒都壓在心底。
只應了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