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馬府。
覆蓋著冰雪的黑漆漆樹枝上,還掛著冰凌。
雖是白日,卻門窗緊閉,帷幔低垂,一絲風也透不進來。
偌大的書房里,點了一盞蠟燭。
光影搖搖晃晃,映著暗中那些密密麻麻的書架,影影幢幢。
被燭光照耀著的老者,整個人陷入一張軟椅里。
身上蓋著厚厚的毛皮毯子。
縱然房間里的鎏金獸首香爐里,點著濃郁的瑞腦香。
也掩蓋不住那老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死氣和病氣。
安如嵐垂著頭,安靜跪在老人面前。
他看起來異常虛弱,眼睛似乎都不能睜開了。
手指尖卻輕微地動了動。
虛弱說了句。
“知道了,下去吧。”
安如嵐心里松了口氣。
再次行禮,恭敬退了下去。
昨夜歸來,大司馬早已安睡。她等到今日,才被召見,忐忑了一宿。
幸而,大司馬對她回安家,打探秦氏女身份來歷這件事,并沒有動怒。
陛下那句莫名其妙的“他已經知道了”。
大司馬似乎也解答出了意思。
…
安如嵐剛跨出書房門口,便險些跟從外面進來的一個高大男人撞在一起。
那人冷冷看了她一眼。
平平無奇的長相,就像安家那些護院的武夫一樣。
但身上的氣場,卻比那些武夫兇悍的多。
只一眼,就看得安如嵐心里發毛。
這人手上一定沾過血。
房門在身后關閉。
安如嵐站在廊外,吹了片刻冷風。
身上那股子濃郁的熏香味終于消下去了一些。
她朝著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
到底不敢偷聽。
晃著裙角,慢吞吞地離開了。
…
書房內,那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大司馬對面,方才安如嵐跪拜的地方。
用那雙利如鷹隼的眼睛,一眨不眨將軟椅上的老人,打量了一遍。
“你快死了。”他做出結論。
老人一直半垂的眼皮抬起來,從喉嚨里擠出嘿嘿的笑聲來。
“死,不,了。起碼還可以,再支撐一年。”
他手指動了動。
“坐。”
那人卻沒有坐。
依然緊盯著老人。
就算被衣物覆蓋著,也能看出他周身肌肉遒勁,身上籠罩著鐵血殺戮的氣息。
眼睛也亮得不是尋常人。
老人嘆了口氣。
“朱雀啊,你們主子已經歸來了。”
“方才,還找人給我送了話。那件事,便由我擔著可好?”
“去好好過個節,別再折騰了。”
那人冷笑。
“我們是朱雀,可不是被人豢養的家雀兒。”
他盯著老者,“你又改變主意了?”
老者嘴角勾了勾。
“也不算改主意吧。”
“之前應承你們的事情,已經都做完了。”
“現在,我只是想先看看,之后再做決定。”
被稱為朱雀的男人頓時被激怒。
“你老糊涂了么?”
“那種只知道殺戮的小畜生,突然之間會改變性子?這種話你也信?”
老人嘆了口氣。
看向爆出燈花的燭火。
“那個孩子,畢竟是我看著長大的。”
“你不知道,他小時候,真的是個好孩子。”
“只是被人澆了毒汁,才一點點崩壞成這個樣子。”
男人冷硬打斷他。
“你要如何,隨便你。只是,我們朱雀衛,是不會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