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披頭散發,里頭穿著紅色單衣,外頭罩著一件鶴氅。
主要這人的臉,也不知涂了什么東西。
烏漆嘛黑的,黑得反光。
映得他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咕嚕嚕一轉,活像個小鬼。
眼見著軍師噴了茶,眾人也有些慌亂,趕緊上前去收拾。
軍師罵道:“不會給他把臉擦一擦再帶上來么?”
護衛:“那人說他得了會傳染的病,大家伙兒都不敢碰他。”
軍師走上前去,打量了片刻。
那人身量比他高,斜著眼睛看著他,眼神木然,莫名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喪氣。
軍師鼻子嗅了嗅。
回頭怒罵,“——混賬東西,他臉上那是墨跡!還不快拉出去洗一洗!”
眾侍衛:“……”
一臉黑墨的某人:“……”
然后他就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人粗暴拖了出去。
也沒特別找水洗,屋廊底下有一缸活水,軍師特意養活魚的。
那些護衛直接把他按在魚缸邊,就著水使勁揉搓片刻,果然露出一張玉白的臉來。
“你這王八東西——”
一個護衛正要打過去,被另一個人攔住。
那人驚疑未定地注視著被洗干凈的那張小臉。
賊人身量高高的,神色冰冷,散著長發。
但也能看出來,容顏很是不錯,關鍵,還很眼熟。
護衛們相視一眼,“你不是——”
。
“你不是莊主的二夫人么?”
房內,坐在主位上的李軍師面無表情將他打量了一遍。
聞人折柳沒吱聲。
他心中千瘡百孔,對人生已經絕望了,現在什么話都不想說。
愛咋咋地,隨你們吧。
早知道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還跑神馬?
只怕直接跟那兩個心腸黑的在一起,也比他自己單獨跑更好。
等等——
那兩個心腸黑的,是不是已經預見到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所以故意把他趕出來,讓他吸引注意力?
這丑陋的人世間,哪里還有一絲溫暖?
…
房內燈燭明亮。
軍師把他的臉看得仔仔細細。
打量完了,他揚起嘴角笑了笑。
摩挲著手邊的茶盞,“聞人折柳。”
聞人折柳沒搭理他,身上籠罩著一團濃郁的黑色喪氣。
軍師的下一句話,將他從自怨自艾中拖出來。
“聞人折柳,師從落珈山藥王谷。”說著,他臉上又露出那種淡淡的,意有所指的笑容來。
聞人折柳:“……”神情有些警惕。
他之前要去蒼黛山,因為迷路,偶然路過此處。
那時候為了救人,暴露出自己會醫術,卻并沒有說出自己的師承。
這人怎么知道,他是藥王谷的?
難道是劫掠他的時候,客棧跑堂叫嚷出來的?
軍師目光落在他身上,古古怪怪的。
他問道:“你今天不是要跟莊主大喜么?怎么突然一個人跑出來了?”
聞人折柳不說話。
說什么?如果一定要說,那就是人間不值得。
軍師又問:“既然你在此處,那么現在喜房里跟莊主洞房的又是誰?”
聞人折柳這回抬起眼睛朝他看了看。
“你猜。”他學著慕容傷陰測測的口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