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翊雙袖展開,像一只收不回翅膀的鶴,粗魯掠過花園里那些瘋長的草木。晃得青葉掉落不少。
園子里沒有點燈,陰影重重落下來,有點冷。
他把一直捏在手心的最后一枚青杏送到嘴邊。
咔嚓一口——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從這世上消失,太特么酸了。
周翊整張臉皺在一起,咒罵一句。
捏著手里剩下的半枚杏子,揚手要扔了,卻又不知為何,停了下來。
酸澀的滋味在口中爆炸,嚼到后面,終于浮出一點淡淡的甜意來。
他站在原地,像是一抹冰冷的黑影。
垂眸看了許久,把另一塊杏子,也塞進口中。
。
八月初二。
大吉,宜婚嫁,結契。
北燕主君大婚,在乾元殿,叩拜天地。其日天清氣朗,萬里無云。
主君厭憎繁縟禮儀,一切行簡。
即便行簡,等慕容傷走完一系列流程,也已經過了傍晚。
群臣忐忑,唯恐主君在當著幾國賓客的面翻臉,直接抬腳走人。
但是并沒有,慕容傷沉穩安靜,循著禮官指引,走完了整套禮儀。
若是往日,他不喜歡的自然不會做。
但是這次不同,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昭告天下,昭告萬民。
這是他求娶來的妻子,是北燕國母,值得一切敬重對待。
…
慕容傷走進金華宮,四處點著金燦燦的花枝燭臺。
秦嫵已經換了常服,松松挽著頭發,正坐在軟榻上,就著一盞明燈看信。
一邊看,一邊哈哈大笑。
慕容傷卸掉厚重的禮服,靠坐她身邊。
秦嫵拿了信給他看。
“小憐送來的恭賀信。”她抖了抖旁邊那一堆,“還有賬本,還有銀票。”
“她說為了恭喜我,今年掙的錢都給我啦!”
小憐如愿以償懷了身孕,肚子可比秦嫵大多了。現在自然不能趕路,正在西州待產呢。
“你說,小憐好歹送了這么多銀子過來。殷小小送了什么?安胎藥!她個學渣,竟然也好意思。”
“哼,楚霄越的毒這輩子都別想解了!”
秦嫵看完了信,放回小匣子里收好。
回頭打量自己穿著喜袍的夫君。
見他氣度冷冽,身量頎長,面容俊美,忍不住捧著臉笑起來。
糯軟軟說道:“我怎么覺得,你今天特別好看呢。”
慕容傷:“嗯。”
秦嫵哈哈笑,“你嗯什么?”她手一拉,把那人拽到自己懷里。
秦嫵捧著他的臉,在額頭親了一口。
“我的。”
又親親鼻子,“我的!”
最后才親在嘴唇上,“我的!”
慕容傷無奈:“……對,都是你的。”
秦嫵戀戀不舍的松開他的手。
嘆息,“可惜了,洞房花燭夜,居然不能做一些成年人才能做的快樂事情。”
慕容傷橫了她一眼,看看時間。
“你該睡覺了。”
秦嫵叫起來:“現在才八點!洞房花燭夜,就不能晚一會兒再睡么?”
慕容傷:“不能。”
秦嫵掙扎著:“交杯酒,交杯酒!”
慕容傷皺眉,“你現在不能喝酒。”
秦嫵:“這是儀式,一定要完成。”
慕容傷無奈,拿起桌上溫著的酒,倒了兩杯。
秦嫵如愿交杯,嘴唇抿了一點點,杯子就被移開了。
“可以了。”那人見她不滿,在她唇上飲下桂花酒香的親吻。
…
月色爬上窗欞。帷幔落下來,兩人肩并肩躺在一起。
“夫君,我們真的成親了么?”
“真的。”
“我好高興啊!”
“我也很高興。”
“那么慕容傷,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么?”
“什么事?”
“請你努力活著,我想跟你白頭到老。”
“我們會白頭到老的。”
(全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