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
“三郎,夠了。”卻是黃面老者開口打斷,“歇息得差不多,該動身了。”
高挑女子也道:“卓君莫要節外生枝,正事要緊。這位小娘子見識不凡,想來也不會自誤。”
卓三郎心知同伴這番話也是在拐彎抹角提醒那小娘子,不由暗嘆口氣,朝香珠微微拱手,便隨同伴離席而去。
走出兩步,他仍心有不甘。
“小娘子……”
他回頭瞬間,那白袍僧人也終于轉過了頭。
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欞木柵,灑落上那張無可挑剔的清俊側臉。
卓三郎愣住。
他出身名門,世代纓簪,相貌出眾,自恃甚高。
可當看到那俊美無雙的和尚時,竟有種自慚形穢之感。
一旁的高挑女子也怔了怔,旋即目光變得凝重起來。
如此俊美一和尚,突然出現在這么個荒郊野嶺,身旁還跟著名身材火爆的小娘子,著實詭異。
換成平日里,她少不得前去打探一番。
可眼下委實不是時候。
“聽說佛門清凈,四大皆空,方可修成大德。然而如今這世道,魑魅橫行,魍魎遍地,六根不凈者,還是早日還俗,以免自誤。”
女子凝視著周逸,意味深長說。
周逸剛閱覽完成千上萬的黑色小字,一臉茫然,怔了怔,低聲問香珠:“她該不會在和我說話?”
香珠看著從習慣性“發呆”中回過神的和尚,吃吃笑道:“是啊,他們都說你是婬僧。”
周逸愕然,隨即輕嘆口氣:“小僧這是要火了嗎,連素不相識的外鄉人都認出了小僧。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在下銀僧逸塵,諸位有禮了。”
香珠憋住笑,一本正經道:“是啊,先生妙手銀僧之名,早晚定會傳遍大唐。但愿先生真能人如其名啊。”
尚未走出茶寮的“商客”人人變色。
……妙手婬僧?
那僧人一邊自念著如此邪惡的名號,一邊還面露笑容向他們微微頷首,簡直就是明目張膽、膽大妄為到了極致,想來平日沒少欺男霸女,該當此地一大惡霸。
卓三郎面冷眸寒:“幼娘,現在還要放過這恬不知恥的婬僧嗎?”
高挑女子斂住眼底寒光,傳音道:“若真是如此。等過了今晚,再來結果他性命也不遲。”
日頭西沉。
周逸連要了四壺茶水,依舊遲遲不見李九娘的身影。
而距離李九娘約定的時間,也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時辰。
香珠不耐煩地把玩著茶壺:“銀僧啊,我們到底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周逸輕輕放下茶碗。
“看樣子,她是來不了了。終究還是辜負了小僧的信任。”
香珠嘟噥道:“奴就知道她不靠譜。先生,咱們回府吧。”
今日旺財村之行,雖未能查探出陳池的底細,可卻終于發現了和尚的本領——至少是一名炁生的武人高手。
對香珠而言,已然足夠。
她站起身,卻發現和尚猶在低頭沉吟。
“先生?”
半晌,周逸抬起頭:“晚點再回徐府……”
誠然,他是好慫一假和尚。
斤斤計較,貪生怕死。
總喜歡躲在暗處窺探這世間人性之扭曲道德之淪喪。
可整整一個下午過去,村口那一幕依舊縈繞在他的腦海,驅之不散。
接連喝了四壺茶,也沒能讓他徹底冷靜。
既然這都翻不了篇,那就只能……真從心了。
況且,那個怪物也提到了“殺僧令”,早晚會來找自己麻煩。
“……雖被放了鴿子,可我們還得再去一趟旺財村。”
他話音剛落,就見遠處的小村中,忽然升騰起一道黛青色的光柱。
光柱上方,有著一團煙霧繚繞的血云。
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在孕生著,轉瞬消隱不見。
茶寮中的空氣仿佛氤氳的水汽。
陡然間,搖曳扭曲起來。
一行新“出爐”的黑色小字從中浮升。
‘……旺財村中,有妖物附體少年,攫取奇寶。又有武人甲士扮作客商,行將驅馬入村……’
“就是剛才那伙客商嗎?他們的目標果然也是旺財村。”
周逸目光閃動,低喧佛號,緩緩起身:
“珠侍女,我們也該出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