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對照寺中僧人,逐一詢問。
所得到的回答,與玉清國主所告知的內幕,并無差別。
這果業寺里的僧人,果然都是霞影山中的蟲精草植所幻化。
月下風起,吹拂起袍袖輕輕飄蕩。
周逸的面容看不出悲喜,畢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玉清國主臨別時,曾附耳對他說,卓夢媛等人入業果寺恐又危險,又勸自己小心,只因為這寺中僧人,都為精怪。
事到如今,周逸就只剩下一事不明。
也是他唯一關心的……
“你們的主持,那位高僧宕明大師,他究竟又是何方妖物所化?”
聞言,掌中小人兒猛地抬起頭,眼里竟流露出熾熱的仰慕與尊崇,發自肺腑般朗聲道:“我們的住持,絕非妖物,而是真正的有德高僧!無論業果寺興盛還是衰敗,他都堅持不懈,日夜不輟,對我等講經,勸我等向善。和尚,你雖然厲害,可也不能污蔑我們的住持!”
這般說法,倒與玉清國主一致。
入山前,那黃須老兒也說,全寺眾僧里,唯住持是真正的得道高僧。
這也是周逸明知身旁的僧人都是精怪,可還是不動聲色的唯一原因。
周逸看了眼地上不知生死的蟲精碎車,又望了眼遠處時明時暗、人影憧憧的大殿,淡淡道:
“太守之子卓三郎,應當是被關押在你們寺中吧?
其妹卓夢媛上山尋兄,你們恐其發現真相,于是趁著今晚將他們全都拖去大殿,怕也是兇多吉少。
你們那位住持,若真是高僧,為何又縱容你們行兇,自己卻長期閉關,置之不理?”
掌中小人面露憤慨,握著拳頭嚷嚷:“你一個外來僧人懂什么,我們這么做,全是為了振興業果寺!還有,不準污蔑我們住持!他什么都不知道!”
周逸輕嘆口氣:“謝豹,你或許不會信,可事實上,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更希望他是一位真高僧。”
小人愣了愣,就見僧人攤開手掌,將自己放下。
“走吧,去大殿,我倒是要好好問一問那位宕明大師,到底是怎么做的高僧?這樣可不行。只有真正的高僧才能夠批準還俗啊。”
說話間,周逸已經舉步向大殿走去。
小人面露怔忪,遲疑片刻,壯著膽子追上兩步道:“今晚在大殿主持的是法德師伯,你是見不到宕明住持的!”
周逸飄然而出,穿行夜色,須臾間已近大殿。
聞言,他笑了起來,抬頭環視寺廟,淡淡道:
“那也無妨。高僧若避而不見,小僧大不了便斬盡這滿寺僧眾。
哦不……是滿寺精怪。
善哉,善哉。”
……
大殿中央,是如來金身,菩薩側坐。
兩旁畫壁色彩斑斕,景致美輪美奐,人物活靈活現,講述著一個又一個昔日佛經中的故事。
法智、法信等僧人立于佛前,有的端莊肅穆,有的慈眉善目。
而近期上山入寺,等待盂蘭盆大會的農夫、漁人、行腳商們,則面無表情地提著筆刷和漿桶,行尸走肉般立于墻壁前,等待僧人發號施令。
至于卓夢媛、方子期等七人,則紋絲不動地站立在墻角。
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系著草繩,衣衫破損,沾滿灰塵,身體僵直,無法動彈。
佛前一盞燈,燈火隨風搖。
除了這火苗的嘶嘶聲,整座大殿竟再無絲毫聲響。
此情此景,詭異得令人頭皮發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