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雁這才發現自己已飄在半空。
她低頭看去,只見一個少了半邊肩臂、渾身鮮血的女子,正匍匐在僧人雪白的袍袂一角,早已沒了氣息。
“那……那就是我?我……已經死了?”
沈落雁愣住了,這時,從遠處傳來一陣隱約的鈴鐺聲。
“不……”
她的魂體微微顫晃,不受控制地向遠方飛去。
“那是我嗎?我竟然也死了?”
“不可能啊!我怎么會死!圣僧救命啊!”
馮重和魏子山也都看到了各自的尸體,兇戾的眼神漸漸變得迷惘,隨著鈴聲的響起,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向遠方。
“阿彌陀佛。”
周逸低喧佛號,看向身側另一邊。
“崔施主,你肉身已毀,氣隨魂散,又何必戀棧不去?執迷不悟?”
半空中,崔護的魂體劇烈抖動著,卻是在竭力抵御著遠方那股拘引之力。
“崔護此生殺人如麻,造孽頗多,不敢求圣僧恩典。然而舍妹,卻因我之故,才淪落入隱門。
舍妹本性善良,就我所知道,在她遭遇麻老匹夫毒手前,還從未傷過人性命。
我之賤命,死不足惜,還望圣僧能寬恕舍妹過錯,助她脫離苦海!”
說話間,崔護強行跪于半空,朝向周逸連連叩拜。
周逸看了眼半空中這位護妹狂魔,微笑道:“放心,崔施主,你妹,小僧自會度她。”
崔護面露狂喜,又似有些不敢相信,連叩九個頭后,方才小心翼翼問:“為何圣僧遲遲不施法救我妹?在等什么嗎?”
周逸目光投向南方的天際。
“沒錯,小僧是在等她吸盡南方兵伐兇煞之氣,血潮收攏,穩定之后,再動手。以免現在打斷,讓血災四散,嶺南道并我劍南道一帶,都會陷入生靈涂炭。”
崔護怔了怔,遲疑著道:“可是,舍妹的氣息還在不斷上升,再這樣下去,她也會變得越來越厲害,甚至堪比傳說中的武道魂氣……這樣是否過于冒險?”
周逸感受著體內那枚仍在歡快蹦跶、躍躍欲試的劍丸,嘴角微揚,低喧了聲佛號。
“善哉,崔施主請放心,小僧還是很有把握將她誅滅的。”
“什么?誅……誅滅?”
崔護臉色驟變,急聲道:“圣僧究竟是何意?圣僧不是答應了,要救舍妹嗎?現在又為何又要殺她?”
周逸淡淡道:“阿彌陀佛,她肉身已亡,卻還要淪為這不生不死的怪物,魂魄亦被你們口中那位麻老所拘,如身陷十八層煉獄,痛不欲生。而小僧這一指,當會助你妹脫離苦海,飛升極樂。”
“圣僧開恩啊!求圣僧憐憫!不要殺我妹!救救我妹啊!”
崔護哀聲呼喚,連連叩拜。
周逸雙手合十,低喧佛號,面不改色,心如磐石。
即便不是為了青煙,他也不會任由崔鶯兒變成為禍人間的僵尸。
他看向不斷朝自己叩頭苦苦求饒的崔護,微微搖頭。
“你們這些人,都只當我是慈悲僧人。卻不知,小僧從不心軟,也學不會假慈悲。”
須臾間,天頭延伸至嶺南方向的血線漸漸消隱。
崔鶯兒也終于吸足了來自嶺南的兇煞血氣,肌膚雪嫩,通體晶瑩,看起來就仿佛用世間最上乘的米面揉捏而成。
唯獨雙眼充滿血色,宛如藏著一對慘緋的瞳仁,透著天地間最兇惡的神色。
她的氣息已然突破了此前的層次,達到了一個令崔護這等武學高手,都只仰望顫栗的可怕地步。
她的目光所至之處,空氣蒸發、燃燒,附近幸存的草木植株,亦仿佛被抽光了水性,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枯萎腐朽。
下一瞬,她的目光投向周逸,頓時變得冷冽。
發出了一陣不屬于人類的哮聲,隨后朝周逸撲了過去。
“哼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