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對于圣僧而言,也許根本不值一提,可卻是自己唯一表明心跡的方式啊。
夜黑風高,榆錢葉舞,簌簌作響。
樹下僧人,摸索著食指,沉吟不語。
楚夫人臉色愈發蒼白,心里緊張到了極點……圣僧莫非是嫌我太過貪心?
可話說出口了,卻如覆水難收。
楚夫人猛一咬牙,拱手于頭頂,垂淚道:“圣僧縱然舍不得法符,便是賜個字也好啊。小楚這么嬌弱一個女鬼,父親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鬼嬰,出門在外,前途渺茫,難免受人欺凌……嗚嗚嗚。”
周逸暗嘶一口冷氣,這還是那個殺伐果斷雷厲風行的女縣主嗎,畫風變得有些快啊。
不過賜個字倒沒什么問題,至于法符什么的小僧怎么可能會?都說鬼畫符……不是應該你教小僧才對。
“阿彌陀佛,楚夫人想要什么字?寫于何處?”
周逸柔聲問道。
楚夫人轉泣為喜,嬌滴滴道:“只要是圣僧賜的字,什么都行。萬物負陰而抱陽,我輩為陰類,自是希望圣僧人能將此字刻于小楚的脊背,以作防身之用。”
說話間,楚夫人緩緩轉過身,輕褪羅衫,露出線條修長的白皙玉背。
小院里,耗頭和陳池對視一眼,隨后同時埋下腦袋。
周逸則目不斜視,輕揉額角,陷入了思索。
鬼背橫呈的楚夫人……這場面,怎么感覺有點眼熟?
精忠報國?
呸,就她,報我還差不多。
周逸思索片刻,手腕一抖,術道之炁化作一支無形大筆,略微思索,便對著楚夫人的后背書寫起來。
‘有文和縣主楚夫人,明事理,辨是非,曉人情,通世故。
今欲出使外縣,造福他鄉,小僧無以為贈,遂有此篇……’
周逸寫著寫著興頭起來,揮筆成章,洋洋灑灑,不多時已超過百字。
趴于他身前的楚夫人,臉上的表情則從歡喜,變成茫然,再到呆滯僵硬,隱隱透著驚恐。
我……我不過是請圣僧您幫忙題一個字而已。
灌入法力,充當小楚的護身符。
可現在,這……這又是什么情況?
難道圣僧您獸……不,雅興大發,準備在小楚背上徹夜抄寫萬字佛經嗎?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趴著做什么……
……夠了夠了,圣僧的字夠多了,真的夠了,不能再要了!
‘……然,亦有抽剝嬰兒腿筋之過失。
你自有鬼嬰,視若珍寶,何不替他人著想?
雖后有彌補,可罪孽存心,終難消除。
若欲消此業,日后當庇護世間五百嬰童……’
周逸一口氣寫了將近五百字,懸腕提筆。
“嗯,似乎差不多了。”
聞言,跪趴于身前快要瘋了的楚夫人,顫抖著轉過臉來,披頭散發,輕咬著唇,隱隱有淚花在眼眶中打轉。
“圣僧,您……夠了嗎?”
周逸看著一臉感動到落淚的楚夫人,微微頷首,笑道:“快好了。還剩最后一個字,湊滿五百吧。”
話音落下,隱匿的筆尖再度舔上楚夫人后背。
繞寫出一個字——
‘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