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老悶著頭,臉上依舊掛著怪異的笑。
眼角卻不時抽搐兩下。
適才在巷口,遇上那個氣質宛如陰間帝王的人間捕頭時,他就心生過一絲退意。
而此時,見到這好似地府行宮,又如佛菩寶殿的城南小院時,他愈發驚覺這小小文和縣非同一般,心中再度萌生退意。
“灑家究竟該如何是好?”
麻老翻身下驢。
趁旁邊的食客們不注意,一口將驢子吞入腹中。
隨后叫了碗餛飩,一邊埋頭吃著,一邊掐指而算。
他擅長卜算推演,占微風而知天下大赦,即便在亂道盟中,也堪稱一絕。
他只用了十來年,便噬主上位,并且暗中施法,蠱惑劍南隱門的各方頭目。
方才成為了劍南隱門真正意義上的掌控者。
這其中,雖有亂道盟相助。
可更多時候,卻是他自己步步為營,游走各方,絞盡腦汁,推演卜算,方才經營出的大好局面。
他也知道,自己對于亂道盟而言,不過是一枚用來掌控劍南隱門的棋子,方便作亂人間。
他又何曾不想提升自己在盟中地位,與盟中諸位大佬,如那空山姥母者,真正的分庭抗禮?
可隨著那具籌備多年,潛力難測的飛天女尸,在廣元郡府外煉化太陰之體的最后關頭,被不知來路的高人強行放走。
他的愿望也隨之破滅。
雖恨之入骨,近乎瘋癲。
可他卻知道,那高人能喚醒女尸,手段堪比斡旋造化,斗轉星移,乃是人間地仙一流的存在,當世真正的神仙人物。
或許也只是一時興起為之。
算自己倒霉。
此后一個多月的風平浪靜,仿佛也證實了,那位深不可測的人間地仙,應當已經游歷到別處去了。
估計早就把自己給忘記。
……
“咦……竟然算不出來?”
麻老連吃了三碗素餛飩。
可任憑他如何掐捏推演,都卜算不出今晚究竟是兇是吉,會成還是會敗。
這種感覺,就仿佛是有高人干擾了天機,影響了他的占卜。
周圍響起食客們的議論聲。
“今晚可是徐府大宴的最后一天啊,縣令、縣尉等諸公都將前往徐府,為徐太守餞行。”
“是啊,聽說明日上午,徐太守便將動身赴任嶺南。”
“徐二郎沒能留在廣元郡,實在太可惜了。”
麻老低著頭,目中寒光隱現。
“的確是可惜了,若你安心做一縣民,于這縣城之中潦草一生,說不定灑家還會放你一馬。”
他雖未能卜算出兇吉,可卻分析出了利弊得失。
結論是,這縣城雖有些古怪,然則,他自身修為已至大荒太守,更是有著從空山姥母那借來的魂鈴,堪比節度使一擊。
就算前方院中的僧人,是幸存于世的佛門高僧,哪怕強如早已絕跡的金剛護法,也絕非自己的對手。
所以……今晚該干嘛干嘛!
麻老打定主意,不再遲疑。
他起身走到餛飩鋪老板面前,笑著問:“不知可有清水?”
“有啊,客官且坐,小老兒這就是給你倒一碗。”
“一碗不夠,至少得九碗。”
“啊?”
“噢?這有一桶?甚好。”
麻老走到棚邊抱起水桶仰頭飲盡,隨后哈哈大笑,騎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