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芝陵爬起身。
他也不顧去撣滿身灰塵,抬頭望向半空中,已被金色符僧打得抱頭鼠竄怪叫連連的妖人。
目光幽深且復雜。
徐昆和孔東流此時也匆匆跑了過來。
“叔父……”
“徐太守!”
沒等兩人說下去,徐芝陵擺了擺手。
“都別說話,容某想一想。”
徐昆趕忙拉住激動興奮的孔東流,朝他微微搖頭,隨后擔憂地看向叔父。
他深知,自己這位叔父和太公一樣,對怪力亂神之事極為厭惡,從來不愿意談論所謂的高人。
今晚這一出,想必會對叔父造成極大的困擾吧。
許久。
那妖人已被打得騎驢遠遁,庭院里的眾人仍成群結隊,匍匐跪拜,對天禱告。
直到這時,徐芝陵方才開口。
“他適才來過。”
徐昆和孔東流相視一眼,皆是面露喜色。
“二叔可是指逸塵大師?”
“就知道逸塵師父不會不管!”
徐芝陵收回目光,看向滿臉興奮東張西望的兩個年輕人,低聲道:“不過,他又走了。”
嘩啦啦啦……泛著一層淺淺金光的榆錢葉子,從遠處飛回,齊刷刷地落進那只銅匣中。
在庭院中形形色色的目光注視下,銅匣自行閉合。
爾后向上飄起,緩緩飛向徐芝陵。
嘩然聲四起。
眾人膜拜,憧憬,渴望,好奇,贊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他們看向徐芝陵,那原本就充滿崇敬仰慕的目光中,更是多出了某種敬畏之情。
徐芝陵伸出手掌,輕輕托住了銅匣。
一片榆錢葉兒從匣下飛出,在半空停頓片刻,仿佛在和徐芝陵打招呼,隨后自行向南飛去。
徐芝陵目送飛葉遠去,半晌,兀自低語:“這便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嗎。所以說,如今徐府之中,便只剩下父親您還不知,逸塵師傅,乃是世間罕見的得道高僧。”
……
“可惡啊!這徐府竟有佛門當靠山,難怪有恃無恐!
不對啊,中土佛門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崩塌敗亡了啊。
這小小的文和縣中,怎會有金剛護法?”
縣城半空,麻老慌不擇路,騎驢而逃。
那千百道密密麻麻,威力超過縣主,乃至達到太守層面的佛門法符,不僅打得他頭破血流、滿頭大包,更是讓他心驚膽寒,只想立刻離開文和縣,絲毫不想再作任何停留。
他雖有空山姥母所借魂鈴。
可那魂鈴是用來對付人間術法高人的,遇到法符,根本沒轍啊。
夜晚的縣城上空,不知何時起了大霧。
“吁!”
麻老勒住毛驢。
此時他方才驚覺,座下驢子跑了這么久,竟然都沒能跑出這么一座小小縣城。
“蠢貨誤我!”
麻老用力抽打著毛驢屁股。
毛驢吃痛,發出“咴咴”的求饒聲。
這時,一聲佛號從夜霧深處傳來。
彌漫的灰霧,向兩旁退散,暴露出了長街盡頭,那座掩映在榆錢葉下的小院。
“這……”
麻老張大嘴巴。
那是一間清黃墻青瓦、簡潔樸素的小院。
可他睜開法眼看去,所見到的竟是一座陰氣環繞,連通幽冥穢土的地府藏宮!
鬼卒開道,牛頭馬面,陰氣滾滾,飛沙走石。
偏偏一陣悠揚清越的誦經聲從院中傳出。
讓原本陰氣滔天的小院,平添莊嚴肅穆。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