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中,雖無月華星光。
侍女手中的巨燭和燈臺,卻照得夜白如晝。
也讓樓前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小郎君。
襴衫青袍,玉樹臨風,面如冠玉,笑容溫醇。
左手挑著個大酒葫蘆,卻更顯卓爾不群。
就連那兩名趾高氣揚的侍女,也都看得愣神,半晌沒有出聲。
啪!
衛小腸手中的米面跌落在地。
他微微顫抖著身子,盯著面前的俊美郎君,臉上有震驚,也有激動:“師……師……”
在他對面,化身葉小郎而來的周逸則暗暗詫異。
‘不是吧?都有了一頭長發,這也能認出來?什么神仙眼神啊這是?’
下一瞬,衛小腸愣了愣,表情漸漸變得古怪,低聲喃喃:“不對,不對……雖然很像,可到底不是啊。”
周逸微微一笑,果然,有頭發和沒頭發的區別,連衛小腸這類曾經朝夕相處之人,也都無法辨識。
尤記得幾個月前,自己還在徐府隱居。
面前這位,當時還叫腸奴的卷發青年,只因為自己在小郎君面前替他圓了個場,便感激于心,替代被貶的徐管事,不僅每天跑來給自己送餐食,還幫助憊懶的小侍女整理小樓家務。
日復一日,從不間斷。
直到后來有一天,他因出府給自己買早食,而被蛤蟆怪吞食。
自己斬殺蛤蟆怪白雨,將他救出,他卻因禍得福,踏足武道。
之后,他又被隱門高手何厚才看中,強行帶離徐府,試圖收為弟子。
何厚才死后,腸奴便在廣元郡隱門中沉浮起落。
直到廣元隱門分崩離析的前夕,他機緣巧合之下,離開隱門,進入府軍。
此后一路崛起,兩個月不到,便趕超眾多擁有十多年資歷的老卒,晉升為一等玄刀衛。
距離他的夢想,何止近了一大步。
“這位軍爺,你或許是認錯人了。”
周逸笑了笑,道:“某在一旁觀察你許久。你想買符,難道是想斬妖除怪?”
衛小腸遲疑片刻,緩緩點頭:“是。”
周逸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某這兒的確有類似的符可以賣給你,并且,能夠誅殺一切妖魔。不過,斬妖除魔,我輩也是在所不辭。你可以將那妖怪的情況告訴某,某來替你斬之。”
衛小腸抱拳稱謝,隨后搖頭道:“那個妖物,某欲親自斬之。”
“你確定?”
“確定。”
“好。”
周逸深深看了眼面前的青年,隨后從懷中掏出兩片,看起來與普通圓葉毫無區別的葉符,遞給微微發愣的衛小腸。
“這兩枚符,大一點的是除妖符,可以直接誅滅一切妖邪。
小一點的,則能附之于兵刃,演武為術。
注入真氣,便可用之御敵。
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妄用。切記切記。”
“這……”
衛小腸目瞪口呆,半晌,滿臉復雜地接過兩片榆錢葉子,感受著周圍眾人指指點點和無比古怪的目光,心里別提有多尷尬了。
自己剛才那模樣,估計已經讓這幫看熱鬧的家伙心中罵娘了。
結果突然不知從哪冒出來這么一個渾身酒氣的小郎君,隨手掏出兩片葉子來,就說是能夠斬妖除魔威力無邊的法符,還無比鄭重信誓旦旦再三叮囑著遞給自己……這不是倆傻子是什么?
你咋不掏出一條咸魚說是絕世神兵呢?
哎,這香樓好不靠譜,看來得另想辦法了。
不良人撤銷懸賞,定是已經有了那個妖怪的線索。
我得趕在不良人之前,尋求法符,殺了那個妖怪才行啊!
周逸仿佛沒有察覺到衛小腸的異樣,灑然一笑:“至于錢嘛,暫時欠著。就當欠某一個人情,日后再還也無妨。”
見到衛小腸勉為其難地將榆錢葉子塞入袖里,隨后趁自己不注意,悄悄甩進身后的雪地中。
周逸也不說破,微微點頭,轉身便走。
就在這時,他耳旁響起樓前侍女溫柔悅耳的聲音。
“這位公子且留步,既然來了,便是有緣,何不做一場測試再走。”
另一名侍女也笑容滿面,殷情地說道:“就算不過關,也還可以拎一袋米面回去啊。如何,小郎君?”
周逸仰頭痛飲了口酒葫蘆,卻沒有回頭,大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