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前還是晴空萬里,可兩人剛坐下,便有烏云飄來,頃刻間瓢潑大雨從天而降。
雨越下越大,珠簾通天連地,整座幽蕩山的草木樹植,都在狂風暴雨中顛簸搖曳。
周逸望了眼天頭,屈指輕輕一彈。
一片約莫食指寬的綠葉向上飛起,迎風而漲,須臾后已長如小舟,遮擋在涼亭上方。
“這雨好大。”
周逸朝向對面的鶴真人笑了笑,“真人稍等片刻。”
說完后,周逸從身后布袋中,取出了一枚銅鈴,正是宕明大師留下的那枚。
他也沒有避開鶴真人,直接當著面煉制了起來。
這枚能夠遮蔽天機的佛鈴,在周逸漏法青煙之后,自覺已能遮蔽尋常封號節度使,以及神游真人的窺探和推演。
可當周逸自己突破到封號節度使,神游出竅后,方才發現,到達這一境界者,皆已能夠一念成術,堪比神通,甚至觸摸到了世間大道的法義。
譬如現在,就有一位不知來歷的神游人仙,正透過這漫天雨幕,窺探著自己與鶴真人。
這一回周逸并未漏法青煙,而是直接引黃泉之道,并下方陰川之中的輪回法義,加持于佛鈴,提升其品秩。
“叮……”
伴隨著一聲輕響,佛鈴飄浮于周逸掌心上方,旋轉了起來。
在黃泉之道,以及輪回法義的加持下,佛鈴的氣息緩緩提升。
宛如波痕的金色光暈,從佛鈴中流散開來,化作一條朦朧隱綽的輕綢,包圍起涼亭,遮蔽住了天機。
做完這一切。
周逸方才轉向天師道的長老:“真人現在可以說明來意了。”
鶴真人神色復雜:“冒昧問一句,法師可就是那位南方陰間大大王?”
周逸笑了:“都是鄉親們的抬愛,給小僧取了這么一個稱號。不知真人有何指教?”
鶴真人輕嘆口氣:“法師隱藏得可真是深啊,指教不敢當。在下只是想請法師替我引薦一番那位地府之主,實不相瞞,在下奉中土唐皇圣旨,向那位地府之主傳旨。慚愧的是,在下盤桓近一月,始終未能找到那位陰間大能。”
周逸凝視著鶴真人,眼神變得微妙莫測起來。
半晌,他輕笑一聲:“真人怎知,小僧就一定認識那位地府之主?”
鶴真人道:“那位陰間大能重啟輪回,新建地府,想必志在統御陰間萬鬼。而法師卻安然無恙,想來與那位地府之主相交莫逆。”
言外之意,地府之主竟然放過你這位南方陰間大大王,一定有內幕!
可你怎么沒想過,小僧就是你口中重啟輪回,新建地府,志在統御陰間萬鬼之人?
當然,最后一條純粹是你自己的想法,小僧這一切的初衷,只是為了重建佛門,以便還俗。
周逸心中暗想,卻沒有立即說出口。
空氣中浮現出一行行黑色小字,正是自己閉關的這一個月來,中土大唐發生的種種事件。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發兵嶺南,敕封各方山神、河神以及城隍……其中就有一條,敕封大唐南境都城隍。
都城隍,其品秩自然要在府城隍和道城隍之上。
可卻要在地府君王之下。
一瞬間,周逸便已明白了鶴真人的來意。
替唐皇宣旨,敕封自己為都城隍,從而拱手讓出陰間地府。
真是好算計。
周逸對于那位太子時期便對佛門成見頗深的新皇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
如今自然變得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