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那人眼里閃過一絲陰翳,旋即消散,淡淡道:“別胡思亂想了。好好做你的大唐皇子,等你掌握了人間權勢,再憑你前世的身份,想要滅了南江之龍,還不是輕而易舉。”
說完,那人轉身向外而去。
美少年死死盯著那人高挑纖柔的背影,忽然輕笑一聲:“你們連皇宮都能隨意出入,根本無視紫微之陣。
取代大唐,建立魔朝,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又何必非要我這個傀儡……太平仙姑?”
月光灑落宮殿門口,美輪美奐的犀木沉香玄關前,女子的身形微微一滯。
“大道未醒,我輩豈能獨醒。”
太平仙姑說完,留下神色變幻的偽皇子,飄然離去。
皇宮深處有條人跡罕至的小徑,小徑盡頭,古樟樹下,老者獨坐于華亭之中,望著即將泛起魚肚白的殘夜。
“那牛魔,他還是反了嗎?”老者問。
女子從陰影中走出,躬身道:“師尊果然料事如神,早知道留不住土伯君。好在幽蛟君已被師尊的宿命神通所拘,任憑他心思再多,也難逃師尊的手掌心。”
老者語氣依舊無悲無喜:“當年那三十六路應劫妖君,都是桀驁不馴之輩,諸如土伯、平江、翻天等創立亂道盟的那幾個,更是身懷上古血脈不可一世的存在。只有合他們幾妖全力,才能重啟大荒,光憑一個幽蛟君遠遠不夠。”
女子眉頭稍蹙,爾后舒展,微笑道:“師尊無需擔憂。中土人皇已形同傀儡,長安更將淪為魔都,開啟大荒,重現妖魔混居之盛世,指日可待。土伯君雖強,卻形單影只,眾叛親離,遲早淪為孤家寡人,不足為患。這天地間,還有誰能阻擋師尊的腳步……”
她話音未落,便被老者說出的那一個字震住。
“還有佛。”
女子的瞳孔仿佛被針頭刺了一下,猛然向內收縮。
半晌,她低聲道:“師尊曾說過,佛魔一線,佛可成魔,魔亦可化佛。您昔日,就曾化身高僧,觀想大禪音寺中封存萬年的佛心,頓悟了妖君封印的破解之法,這才釋放了那牛魔,轉化了那妖龍。佛之法,在我師尊面前,也不過爾爾。”
老者淡淡一笑:“荒唐,謬矣。豈不知,‘錫杖飛身到赤霞,石橋閑坐演三車’。佛有三輛車,分別為那大乘,中乘,與小乘。昔日中土四方圣佛寺,高僧輩出,鎮壓群妖諸鬼,佛法出神入化。可當初的那些高僧們,充其量不過修得了小乘佛法,便已能封印三十六路妖君。既是封印,也為度化。而本座,觀想那上古佛心,悟出佛法里的苦集之諦,這才勉強解封了土伯與幽蛟。”
太平仙姑問道:“師尊的意思莫非是……有人也領悟了苦集之諦?”
老者搖頭:“不,不止。他所領悟的,乃是苦集滅道四圣諦,比本座更要領先一籌,超然于小乘佛法之上,已至中乘佛法。”
太平仙姑閉目沉默,片刻后睜開雙眼道:“與我和天一化身的滄海道子,共列風云榜第一的公證人,也就是如今在方外傳得沸沸揚揚的蕩魔法師,僅存于世的那個佛門余孽……師尊,此僧既然是我道大患,不如先暫停對付土伯君和亂道盟,動用全部力量去誅殺此僧。”
“不可。”
老者毫不猶豫地否決道:“此僧佛法高深莫測,更會一手出神入化的佛劍之術,我的化身念頭都被他一劍斬滅,也就土伯君能與他抗衡。而為師被大禪音寺的佛念所定,無法離開長安。你雖不輸土伯君,可天一魔君已亡,你也沒必要前往犯險。縱然你能殺死他,可代價或許會有些高,沒必要浪費時機。”
太平仙姑眼底閃過一抹不服:“就這么放任他逍遙自在,與我們為敵嗎?也罷,只要計劃順利,等時機一到,師尊的本體重新復蘇,不管是土伯君,還是那僧人,師尊一個念頭便能將他們煉化。”
老者笑了:“不錯,只要做好三件事,量那僧人也翻不出多少水花來。”
太平仙姑道:“還請師尊賜教。”
老者淡淡道:“其一,爭取到那位新任地府之主。”
太平仙姑略一思索:“鬼怪與佛門僧人素來勢不兩立,地府之主此番出手,純粹是為了爭奪功德。實在不行,便禍水東引,想必昔日曾為幽都牧的土伯君,會很感興趣。地府之主與土伯君相爭,師尊自可坐山觀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