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滄海,歲月悠悠。
接下來的日子里,唐敖儼然成為了樓船上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他是一名文質彬彬的書生,卻會一手高強的術法。
可說他是一名世外高人,偏偏又沒有高高在上的脾氣。
待人接物溫文爾雅,并沒有因為救了一船人的性命而居功自傲,對于商客們贈送的財物也都原封不動的退回。
船上的商客們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何等精明,打定主意要和這位深藏不露的唐先生攀上關系。
唐敖柴米油鹽不進,可卻管不住自己的親眷。
那些商客們派出自己的女眷或是侍妾,每日都會尋上唐敖和林遠揚的夫人,找出各種借口拐彎抹角送上一些稀奇珍品。
起初唐氏和林氏還能堅守原則,不假辭色,拒不收禮。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時日一長,經不住那些客商女眷“姐姐長妹妹短”的親熱勁,兼之那些珍奇寶貝委實令人心動,遂也不再拒絕。
剛剛修行完畢的唐敖掀開簾幕,走回船艙,一眼便看到唐氏手里把玩的夜明珠,兩個孩兒也在旁邊追逐打鬧,爭奪一塊價值千金的珊瑚精。
唐敖的眉頭不禁微微皺起,低聲道:“怎么又收了人家這么多財寶?夫人,我不是說了,不要再收別人的東西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么簡單的道理,怎么就不懂呢?”
聞言,唐氏臉色一變:“他們硬是要送,我有什么辦法!再說了,那晚你從妖怪口中救下他們的性命,他們送你禮物,也是理所應當!錢哪里有命重要!”
唐敖微微搖頭,眼中浮起一絲復雜:“我不是早和你說過了嗎,那晚救下眾人的并非是我,而是另有高人。我原本身負重傷,若非那位高人暗中出手,我恐怕……”
他還未說完,就被唐氏紅著眼打斷:“你又說這些做什么?那天晚上眾人都親眼目睹了你騰飛于空,擊退妖怪。夫妻十多載,我卻不知你是仙人,你瞞了我這么多年,是因為我一介凡人配不上你這高高在上的仙人嗎?你為何到現在都不承認?”
唐敖見狀,苦笑安慰:“夫人先勿動怒,我真不是仙人,也沒想故意隱瞞你們。實在是因為八年前,我突然做了個夢,夢見又光華從南而來飛入體內,醒來后就發現自己會了一些本領。可為夫本領確實有限,全憑書院的寶貝與那妖怪抗衡,之后擊退那妖怪的也確實不是為夫,所以這些財寶……”
“我不聽,我不聽!就是你!”
唐氏捂住耳朵,眼淚珠子如雨滑落:“你功名不中,卻散盡家財,跑到廣郡一個破書院里,我也始終不離不棄。我跟著你十多年,吃糠咸菜,省錢只為過年給兒女買新鞋,也不曾有過怨言。如今你有了本事,好不容易能換來一場富貴,怎能說不要就不要!”
唐敖面露苦澀,還想相勸,就聽從窗外傳來一陣佛號聲。
“阿彌陀佛,請問小僧可以進來嗎?”
唐敖連忙起身,掀開艙簾,迎向周逸:“大師請。”
唐氏則轉過腦袋,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對于這個又丑又邋遢的僧人,她和林氏從一開始就不曾有過好感,如今唐敖得勢,眼看即將獲得一場大富貴,她對這死皮賴臉的僧人也更加厭煩。
然而兩個孩童卻不隨唐氏,嬉笑著奔向周逸,纏著他們眼里的大肚和尚講故事。
周逸看了眼悶悶不樂的唐氏,隨后笑呵呵地對唐敖道:“令夫人所說的也并非沒有道理,她跟你清貧了十多年,既同患難,又豈能不共富貴?至于那些商客送你財寶,也是為了讓自己心安。你若不收下,他們豈不都成了忘恩負義之人?”
唐敖怔了怔,話到嘴邊卻又收回,轉口道:
“是。既然大師開口了,那弟子便收下了。”
唐氏聞言,面露驚喜,看向周逸的目光也不再那樣嫌棄。
卻聽周逸道:“對了,夫人手中的那顆明珠,可否送給小僧?”
唐敖和唐氏同時愣住。
唐敖并沒有沉默太久,轉頭對唐氏道:“夫人,把明珠給大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