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說話中氣十足,不像快不行的人,似乎要把所有事都交代了才能放心,“這孩子也是可憐,外公外婆不承認,在她生下后就離開了媽媽,洪爺也不認這個孫女,所以不允許小俊扶養,把她送到了孤兒院……”
“父親為什么不認?就因為是女孩?”洪十一猜測。
光叔點頭,“洪爺一根筋,重男輕女到離譜的地步,以前也有女人懷過他的孩子,但知道是女孩,立刻打掉了,他年輕的時候,造了不少孽!”
洪十一沉默不語,嘴角閃過一絲譏諷。
“十一,我對洪爺的衷心你也知道,本來不打算管這件事,但今天看到你這樣,我不希望那個孩子也像你一樣,孤苦無依……”他抓住他的手,“那個孩子是這個世上,唯一與你有血緣關系的家人,你把她找回來吧,怎么說也是你的侄女。”
“我會的。”洪十一毫不猶豫地答應。
光叔寫了個地址交給他,再三叮囑:“給她一個正常的生活環境,盡可能遠離打打殺殺,到底是女孩子,不要再讓她經歷這些……”
“我明白。”他拿著紙條,盯著上面的地址。
李白一直在旁邊聽著,等他們說完,抓緊時間打聽:“光叔,鴻興家族以前與蘇氏船舶有生意上的來往,你對蘇家了解多少?”
“蘇家……”聽到這個詞,老人臉色瞬間變了,他怔怔地看著他,“你知道……蘇家的事?你是什么人?”
“一個朋友當記者的,當年負責這個新聞,臨退休想打聽一下,做個專題。”李白仍然是這個借口。
光叔不語,看了他許久,臉色陰晴不定。
“你先出去吧,不該打聽的別多問。”洪十一命令。
李白不好再說什么,朝老人點了點頭,隨即出去了。
他站在走廊里,等了大概十幾分鐘,醫生護士再一次沖進去。
他站在門邊,看著醫護人員在搶救。
醫生們搶救了十分鐘,最終宣布病人搶救無效,于傍晚五點三十九分離世。
光叔早就預備好自己的后事,全權交給療養院辦理。
洪十一通知了幫里的叔父,他們都是光叔的朋友,應該知道他過世的消息。
所有人都表示要來出席葬禮,包括與洪十一鬧翻的鴻興三神。
在這種大事面前,他們還是十分有分寸的……
通知完所有人,又等入殮師給光叔換了衣服,洪十一才離開病房。
他立在走廊的落地窗前,掏了根煙點上,然后一口一口抽著。
他另一只手里抓著那個文件袋,李白走到他身后,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
洪十一的背脊單薄,身子骨纖細,比絕大多數男人都要瘦弱。
“什么時候去接孩子?”他開口問。
洪十一沒說話,抽了幾口煙,才道:“辦完光叔的后事。”
李白嘆了口氣,望著遠處的天際,太陽沉在地平線上,快落山了,夕陽美得如畫。
“舊思想害人不淺,重男輕女在帝城已有幾百年的歷史,但沒想到,現在這個社會還這么離譜,可憐的孩子,一個人在孤兒院長大,只因為是女孩!”他發表了一番感慨。
洪十一呲笑,他又抽了幾口,把煙夾在指尖:“生來這種命,怪得了誰?只能怪自己投錯了胎,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
李白扭頭看著他,男人那張臉沉冷如冰,眼睛沒有一絲溫度,迸射出寒芒。
“……有的人一出生就萬千寵愛,有的人卻只能奢望活下去就行,好不容易長大了,努力打拼可以擁有自己的生活,但最后發現必須放棄自己的夢想!實在悲哀……”洪十一冷笑,他保持一個姿勢,目光落在窗外樓下的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