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落,衣袖揮動間,就見得一把紅傘從掌心的光芒生出,漸漸凝在了溫枯跟前。
若非那傘柄上刻了一個‘棲’字,便是連溫枯自己都認不出了。
畢竟……這時間太過久遠。
她閉了閉眼,腦子里這才隱約有了一點記憶。
好似是一個電閃雷鳴磅礴大雨的夜……她遇見了一朵孤獨的金蓮,順手替他撐了一把傘。
至于具體的細節,她已經記不清了。
“當年他化身金蓮,去歷了一場凡塵劫,就這一傘之情,便用了一半神魂和全部修為去回報。”
溫枯靠在床上,這所有的一切,她從不知情。
即便她再冷靜沉著,此刻也是滿心驚駭。
當年……她在極寒幽冥受了千年折磨,肉身被毀,魂飛魄散,本該是在這世間徹底消失的。
卻是奇跡般的重生了。
她本一直以為,是她執念太重,怨氣太深,才得以重生一世的。
到頭來,這一切卻都是因為……他?
就因為在狂風暴雨中替他遮了一把傘?
便是溫枯也是無法理解的。
“他是三十三重天的支柱,他沒了,這三十三重天自然也跟著崩塌了。”至此,那人才又嘆了一聲,“直至他再度歸來。”
“偏又算不得完全歸來。”
話落,他指尖一動,甚至直接將那把紅傘焚成了灰燼。
那一刻,他眼底的陰郁又生了寒光,盯著溫枯時,像是要將她刺穿。
溫枯也不躲避,直看了回去。
她問,“那你究竟又是何人?”
她這話問的……自己都挺矛盾的。
在他給她看的畫面中……她見到了那位圣尊的真面目。
與此刻跟前這人如出一轍。
他是圣尊……可他口中卻又說著另一人。
“你說呢?”他冷冷的睥著溫枯,“你覺得我是誰?”
溫枯搖搖頭,“不妄下定義。”
“待他回歸這三十三重天,你自然便會知曉……我是誰。”
他站起身來,一身威壓半點也未撤去,背對著溫枯時,仿佛一瞬間將她拉回了許多年前,她第一次見到那位圣尊的場景。
他那般遙不可及,就好似洪荒盡頭的一縷煙。
而她的扶淵……從前世到今生,默默的為她做了這么多。
難怪……虞國初見,即便彼時他還是太子顧驚鴻,卻都甘愿無條件為她付出一切。
這一路走來,溫枯回想起他們之間的種種,便也只記得扶淵為她受的傷,吃的苦,送的命。
她呢……又為他做過什么?
她竟是記不起來了。
理所當然的把他當成了光,在黑暗中牢牢抓緊。
卻不知,光之所以成光,那是他燃燒了自己,付出了千倍萬倍的痛苦與磨難換來的。
此時,溫枯只覺得心口一陣莫名發疼。
那人已經走到了門口,他卻忽然停了下來,側過臉去,問她,“你待他可真心?”
溫枯沒回他。
明珠光芒下,她那張精致的臉泛著白。
他冷笑一聲,“終歸……是自私自利的小情小愛罷……”
扶淵所做的一切,自認為值得。
到頭來……卻究竟是個笑話而已。
話落,他一步踏出,門剛開了縫,卻聽得溫枯忽道,“閣下,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