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格雷驚訝的是,身后那些披著黑色斗篷的騎士卻并未驅趕他們入城,而是將所有人聚攏在一片空地上。
他們似乎是最后一批,因為那里已經聚集了許許多多的巫師。
或坐或躺在冰冷的大地上,如同一群待宰的羊。
“這是審判的程序么?也對,異端大概也不會準許進入所謂圣城吧。”格雷短暫地疑惑了下,卻也很快不在意了。
他很快找了塊相對平整的區域,小心翼翼將背上的女兒放在地上,這個動作似乎驚醒了她,那脆弱的如同花朵的小女孩睜開了眼睛,怯懦地,低低道:
“休息了么……”
“是,可以休息了,安妮,繼續睡吧。”格雷擠出一個笑容,坐在地上。
“爸爸。”叫做安妮的女孩卻似乎預感到了什么,她努力抬起頭,望向四周,發現周圍竟坐滿了人,比此前要多了太多。
與此同時,她也看到了遠處那些聚集在平原上,排列整齊的,密密麻麻的圣殿騎士,以及另外一個方向的“圣城”,這一切都讓她愈發緊張。
“我們……是不是……不用繼續趕路了。”比同齡人更早熟些的安妮忽然問道。
格雷沉默,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下一秒,卻只覺女兒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神情異常平靜地說:
“這是個好消息,不是嗎?我們終于不用趕路了,可以去見媽媽了。”
格雷又沉默了下,看著女兒稚嫩的臉龐,心中浮現出亡妻的模樣,他似乎短暫地哽咽了下,卻很快壓制住,露出真心的笑容來:
“是啊,是個好消息。”
說完這句話,莫名的,父女兩個似乎都輕快了起來,甚至短暫地忘記了過往的痛苦與即將到來的死亡,開始漫無目的地閑聊了起來。
這種氛圍很快感染了周邊的人,并迅速擴散開,當死亡來臨,當然有人痛苦哭泣,可同樣有許多人,顯露出了相反的一面。
若是以往,路途中休息,他們大都會抓緊每一絲機會,嘗試睡眠,休息,或者冥想,恢復體力,以此減輕痛苦。
然而此刻,那些恐怖的騎士都聚集于遠處,沒有人用冷水與皮鞭盯著,可巫師們卻絲毫沒有休息的想法。
反而是打起來精神,與熟悉的,或者陌生的同行人聊天。
聊家鄉、家人、工作、愛好、寵物、花草……唯獨,沒有人談論死亡。
天空仍舊陰冷,不時有電光閃過,而相比于畏懼天威的教士們,這些巫師卻意外的“肆意張揚”。
漸漸的,一些人甚至開始對遠處的教團騎士指指點點:
“你說,那些家伙站在那做什么?”
“誰知道,大概是排列隊形,等下好替咱們砍頭吧,哈哈。”
“不不不,按照書上寫的,處理異端的慣用方法應該是綁在絞刑架上燒死。”
“嘖,那他們可麻煩了,這都下雨了,咱們這都濕透了,那真不那么好燒。”
“哈哈哈……”
那醞釀了數個時辰,終于淅淅瀝瀝落下的春雨中,夾雜了許多笑聲。
下雨了。
春季的雨與其他時候不同,更像是煙,不像是墜落下來的,像是飄下來的。
當綿綿細雨隨風飄落,這片天空仿佛都明凈了許多。
“我倒覺得,有別的可能,”交談中,距格雷不遠的,來自另外一支隊伍的巫師忽然神情復雜地說,“我倒聽到了他們的交談,說似乎在等一個人。”
“等人?難道是教皇?”
“不,等教皇也該朝向城市,哪有面朝南方的道理。
你們知道前幾天,那個殺死了兩支教會騎士團,解救下上百名巫師的那位大人沒有?聽說,是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