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帝權衡左右,挑起宦官與黨人之爭,黨錮之患尚未解除,皇甫嵩、朱儁、盧植三人,即使再有通天之才,也休想有大的作為。”
“至于劉表、劉焉之輩,更是不足為患!表面對漢帝恭敬之至,實則聽調不聽宣,一個個在自家一畝三分地上作威作福,想讓他們帶兵為漢朝盡忠?天大的笑話!”
“大將軍何進,更是只有武力,沒帶腦子的莽夫,區區屠狗販豬之輩,憑運氣走上來的家伙,不足為慮!”
“世家豪門根基盤根交錯,勢力錯綜復雜,想把他們擰成一股繩子,除非高祖臨凡,光武轉世!否則都是癡心妄想!”
“天下間各地各自為政,土地割據嚴重,中樞早已無力回天!”
“我太平道幾十萬教眾舉旗,怎么沒有機會,讓這漢朝傾覆?!”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黃袍道人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來,氣息鼓蕩間,道袍衣袂紛飛。
“你唐周以為,我張角愚昧無知,就要帶著這上下數十萬人去送死?”
“若非有把握,貧道自然不會把他們領上一條絕路!”
“這些教徒,貧道一個都沒有強制過。”
“全都是他們自愿跟隨,愿意為我太平道的道路盡一份心力的豪杰之輩!”
“而你,連他們都不如!”
黃袍道人眸光熾盛,盯著眼前一動不動的弟子。
“唐周,念在多年師徒情分之上,貧道不殺你。”
“但是,你既然違背了我太平道的教義,那就不配修行我太平道傳下的真法!”
“是你自己動手,將修為廢去,還是貧道親自動手?!”
“由你自己來決定。”
張角鋒芒畢露的一襲話語,落入唐周耳中,徹底化為一道晴天霹靂,將他心中所有的希望盡數泯滅。
“老師...弟子知錯了!”
“當真要走到這一步嗎?!”
唐周有些手足無措,語氣帶著一點哀求的神色,向著張角求情道。
杯中茶水早已泛起涼意,張角將九節杖拿起,緩步走到房屋門前,頭也沒回的對著身后的唐周說道:
“弟子做錯了事情,身為老師的我對其加以引導,幫其改正,無可厚非。”
“事實上,貧道從始至終,也并沒有怪罪過你。”
“即使說你該死,那也是恨汝不爭之下,口不擇言的氣話罷了。”
“廢你修為,并不是貧道對你的否認。”
“而是你已經失去了,作為一名太平道修士的資格。”
“對自己一直以來的修行道路都能否認的人,又怎么可能繼續攀登下去。”
“你自己掂量掂量,莫要再讓為師失望了。”
黃袍道人頓足片刻,把話說完之后,便將木門推開,向外走了出去,原地只余下了跪在中間,沉默不語的青年道士。
聽完張角的話語,唐周腦海中如同走馬觀花一般,放完了自己的一生。
幼年之時因大暑之下鬧饑荒,活不下去了,恰巧被張角收留。
從小過慣了苦日子,養成瞻前顧后,謹小慎微的性子。
論勇武豪邁,他不如管亥。
論忠心恭謹,他不如波才。
論才干智能,他不如張曼成,馬元義。
他能深得張角信任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把張角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奉為宗旨,一直嚴苛的去要求自己。
但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路子就走偏了。
唐周思慮片刻,站起身子,對著張角離去的方向,重重的跪了下去。
“嘭!嘭!嘭!”
連續叩首三下,道士閉上了眼睛。
“老師,弟子不孝!”
“讓你老失望了!”
即使他唐周再怕死,但作為一名修者,廢去修為,那就等同于把他這一生所有的驕傲盡皆踐踏于腳底之下!
這是唐周所不能接受的,如果真要這樣...
那他寧愿氣沖丹田,自斷經脈而死,起碼這樣能保留住自己最后一絲體面!
喃喃話語過后,唐周氣息盡散,就此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