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州臉上有幾分尷尬。
但凡有眼看,都知道酒樓被造得不成樣子了,沒開口讓她賠,完全是因為她身上那尊令牌,如今她反過來要人家給說法?
“阿拾,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給過他們機會了。可是他們不肯饒我……那就必然得有個說法的。”
魏州腦袋隱隱作痛,“那你待如何?”
“賠。”時雍敲敲桌子:“得月樓必須賠。”
得月樓的掌柜這時脊背都汗濕了。原以為姓宋這一家子就是窮人窩里出來混食的,哪知拿了大都督的令牌,錦衣衛千戶在她面前都謹小慎微。他怕得罪了大佛,會給東家的惹事,看時雍說賠,一咬牙就認了。
“小姐準備讓我們賠多少?”
時雍視線都懶得給他,手上令牌一搖一晃。
“把這酒樓賠給我。”
理所當然的說完,時雍看掌柜變了臉色,揚起嘴唇,又意味深長地道:“哦,還有得月樓下你家的胭脂鋪,別忘了,一并賠來。”
大堂響起一片吸氣聲。
這叫什么道理?
砸人酒樓,還讓人賠酒樓。
賠酒樓不算,還要搭上一個胭脂鋪?
等等,她怎知樓下的胭脂鋪也是得月樓老板的?
這事外面的人,可不知情。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落在掌柜的臉上,而掌柜的沒有否認,一張老臉已然由青轉白又變了紅,雙眼混濁帶著狠意,咬牙切齒地瞪著時雍。
“小娘子這是仗著有大都督撐腰,欺行霸市?”
時雍皺眉略略想一下,抬頭直視他,“這么說,也未嘗不可。掌柜的要是做不了主,不如問問你們家老板,愿不愿意讓我欺呢?”
“豈有此理。”掌柜的怒得額頭青筋都鼓了起來,“你真當天子腳下沒有王法了是不是?縱是大都督一手遮天,我們廣武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眾人又是一驚。
原來得月樓是廣武侯的產業?
怪不得樓下的胭脂鋪叫“香莧不晚”,廣武侯府的嫡小姐不就叫陳香莧嗎?
好事者低聲竊竊,竟讓他們理出個頭緒來。
宋仵作的姑娘叫宋阿拾,是順天府衙的女差役,宋阿拾看上了倉儲主事謝淮的公子謝再衡,而謝再衡原本和廣武侯陳家有婚約,卻與張捕快的女兒有了首尾。張家出事后,謝再衡自愿入贅廣武侯府,馬上就要成為陳家女婿了。
如今宋阿拾怒砸得月樓,不就是報復么?
鬧一攤子事,就為一個“情”字。
可是大都督在其間,又充當著什么角色?
香艷事,最得人心。
不僅食客們流連不走,得月樓門口還圍攏了不少人瞧熱鬧。
這般稀罕事,可不是天天都有。
酒樓里的仆役小廝們破口大罵時雍不要臉,掌柜的被她氣得血液逆流,一張老臉青白不勻,好像隨時要背過氣去。
魏州等人夾在中間,勸也不是,趕也不是,似乎也在為難。宋長貴更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直搓手。
時雍卻漫不經心地坐在窗邊,斜眼望了望停留街邊的一輛馬車。
“我不急,等你請示了你們老板,再回我話也不遲。我不管你們老板是什么侯,欺負人,就得有地方說理。老百姓怎么了?老百姓吃飯又不是不付錢,憑什么攆人,憑什么侮辱?天子腳下,侯府就可以仗勢欺人嗎?還有沒有王法,講不講天理了?”
她把掌柜的話,一并奉還,還說得頭頭是道。
一時間,人群議論紛紛,神色各異。
正在這僵持不下的時候,圍觀的人群從中間自動分開,讓出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