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老實實地看著趙胤,一臉認真地解釋,“若我此刻停了,大人手下那些人,會不會覺得大人……不太中用?”
趙胤:“懂得不少!”
時雍看他一眼,“市井女子,不比閨閣千金。什么事不知道?”
她的笑容里有一種輕松的揶揄,話說得輕飄飄的,聽不出真假。
趙胤靜默不語,冷冷注視著她的臉,似乎要把她臉上的畫皮揭開。
時雍唇角微微一揚,嘆口氣,從冰冷的腳踏板上坐到了床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手搖酸了,又換另一只手,搖了片刻,還是覺得累,索性拿后背抵上去,身子搖來晃去。
“大人覺得,監視我們的人是誰?”
趙胤看她一眼,突然下床趿上鞋子。
“大人,您怎么下床了?您膝蓋不好,睡地上小心著涼……”
時雍一邊說一邊笑,笑完,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頭枕頭腦袋,拿一只腳有一搭沒一搭的蹬著床桿搖。
“我是善意提醒大人。你這計劃,可以說是漏洞百出。”
趙胤正在整理被她折騰成了狗窩的被子,聞言回頭,“何來漏洞?”
時雍坐起來盯住他,“舉一個簡單的例子,裴賦是回鄉省親沒錯吧?可他家人的人都死了嗎?就算他從小在京師長大,家鄉人從來沒有見過他,那他的父親呢,母親呢,還有一家子仆役管家?都沒見過他嗎?”
趙胤沉默片刻,看時雍一直盯住自己,皺眉,“搖。”
時雍一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認真思考問題忘記搖床了。
她唇角抽搐一下,差一點沒忍住笑出聲。
趙胤表情嚴肅又冷漠,“光啟十六年,裴賦家遭了火災,父母皆在火災中喪身,當年裴賦外調西南鎮壓土司,未能回家奔喪,回鄉辦喪事的是他的哥哥裴政,而其余的管家仆役都是青山鎮本地人,無人見過裴賦本人。”
“是嗎?”時雍想了想,“那我就沒問題了。”
趙胤盯住她,“在無乩館,這些事裴賦都有明言,你——”
剛才還想說她記憶尚好沒有走神,轉頭這么大的事都不記得了。
趙胤頓了頓,“睡吧。”
時雍緩緩地舒一口氣,問他:“這床,還搖嗎?”
趙胤冷冷掃她一眼,規規矩矩地躺下,一動不動。
時雍好笑地抿了抿嘴,側頭看他睡姿,“大人,你這么睡不累嗎?”
活人睡覺,竟能睡出棺材里死人才有的姿態,趙大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而且,美人就在臥榻之側,此人也能心靜如水,看來他不是被高僧點拔過,而是可以成為高僧的人。
“唐僧……”
時雍輕輕哼了聲。
趙胤睜眼,沒有看她,手臂一揚,床頭燭火熄滅。
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
次日啟程時,天還沒亮透。
時雍在趙胤面前偶爾裝傻充愣,討巧賣乖做憨態,可她實則是個警覺的人,一個晚上睡得都不太踏實,地上的人剛有動靜,她就已經醒了。
不過,她沒作聲。
一直等到嫻衣來掀簾子催她,這才打著呵欠懶洋洋地下床穿鞋,滿臉不高興地撅著嘴埋怨。
“房錢都給了,為何睡飽了再走?”
嫻衣看她一眼,覺得她十分有狀態。
經了昨日,真像是將軍夫人了。
“將軍說,平梁離青山還有一百五十里路,得緊趕慢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