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時雍留了封銀子給春秀,不料,春秀卻背了個小包裹出來,撲嗵一聲,跪在她面前。
“夫人,你能帶我走嗎?”
時雍靜寂半晌,與她對視。
濃霧里,瘦瘦小小的春秀眼睛里充滿了渴望,像冬日枝頭的臘梅,倔強堅毅。
“我不知要去哪里?此行或許兇險。”
“我不怕。”春秀輕輕抓住時雍的袖口,“我會做飯洗衣,我給夫人做丫頭,我會照顧夫人。若是夫人不放心,我自愿簽賣身契,做夫人的奴婢……”
這濃濃的無助,輕易勾起時雍的記憶。
不愿屈服于命運的人性,堅韌得讓人不忍拒絕。
正是因為這樣,以前時雍的雍人園才撿回了許多人。
燕穆、云度、南傾、甚至烏嬋,還有許多許多人,都是時雍在機緣巧合下一個個“撿”回雍人園的。
時雍帶走了春秀,符婆婆為他們裝了些干糧,叮囑春秀以后要回青山鎮看她。
于是,時雍把原本給春秀的那封銀子留給了符婆婆。
離開青山鎮,時雍沒有走回路,而是順著官道繼續往盧龍縣。
春秀不問為什么,只是沉默地跟著她,不多話,但很機靈,喂馬喂狗,端茶倒水,搶著做一切奴婢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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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龍縣是永平府的治所。
受戰事影響,街道很是冷清,好多商家關門避禍,上次見到的車水馬龍和商鋪林立的景象不見了,家家戶戶緊閉大門,這座府城蕭條得觸目驚心。到是茶樓酒肆不打烊,成為了人群聚集地,熱鬧非常。
時雍帶著春秀,牽著馬,遛著狗,好不容易才找了個客棧住下。
為了行事方便,時雍也將春秀扮成了小書童。
填飽肚子,二人穿過清清冷冷的大街,鉆入了盧龍最大的茶館。
茶館的空氣里似乎都帶著硝煙味。
時雍沒費什么事,就灌了滿耳朵消息。
趙胤如今就在永平衛,衛所離盧龍縣城不過二十來里地。
不過,相對于趙胤到來給予百姓的信心,這些人對兀良汗的戰力似乎更為懼怕。
有人說:“兀良汗人長得個個身高八尺,長得像野獸一般,兇猛彪悍。”
有人說:“他們不建房舍,形若野人,走到哪里宿到哪里,生啖肉,渴飲血。”
有人說:“他們剝了動物的皮,都是直接圍在腰間,男男女女混雜亂媾。”
有人說:“若是女子被他們俘去,都是丟到大營里頭,人人都可享用。”
甭管見沒見過兀良汗人,有些人張口就來,描述得繪聲繪色。
對平民百姓而言,這些話無異于增加了戰爭的恐慌,卻又怕,又想聽。
茶館里的人越來越多,時雍和春秀擠在角落里,不太引人注意。
說是賣茶,茶館也有些小吃,時雍給春秀要了點零嘴,想讓她打發時間,可是小二把東西送上來,春秀卻仔細地包了起來,放入口袋里。
時雍有些奇怪,“放起來干什么?”
春秀說:“少爺現在就要吃嗎?”
看她慌亂去拿,時雍哭笑不得,“給你吃的。”
春秀哦聲,搖頭,“我不餓。”
零嘴不是餓才吃的呀。
時雍知道一時半會改變不了小丫頭的觀念,笑了笑,沒有說話,就見茶肆又來人了。看衣著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家,身著錦袍腰佩武器,與茶樓里的眾人格格不及。
“老板,來兩壺好茶!”
銀子往桌子上一丟,財大氣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