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音語意不詳地嘆了口氣,轉身為光啟帝掖了掖被角,郁郁地一嘆:“俗話說,無利不起早。只需看此事發生,對誰最有好處,那就八丨九不離十了……”
誰最有好處?
如今朝堂上下誰人不說趙胤是受益者?
若是皇帝駕崩,太子登基,那趙胤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整個江山都由他一人掌握。
時雍心里微微一動,輕聲道:“也不能這么想。”
寶音眉目微沉:“你認為本宮說得不對?”
時雍道:“不完全對。”
寶音瞇起眼,一副愿聞其詳的樣子,時雍抿了抿嘴,說得認真:“乍一看大都督是受益者,引來懷疑也是應當。可長公主再細思一下,此計不是沒成么?”
她掃向殿上的光啟帝,“據我所知,陛下是為了救太子才身受重傷的,民女以為,此事只是東宮之變的續章,一計不成,再生一計罷了。長公主殿下說,無利不起早,此話對極。一旦除去太子,誰最得利,這就是答案。”
太子是向著趙胤的,趙胤自然不會針對太子。
寶音蹙著眉,看她不語。
時雍道:“大都督對朝廷忠貞不二,正因為他在非常時刻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這才免于陛下和太子被人算計。也因為有他在,太子如今才能安心監國,大晏皇朝才免于風雨飄搖,長公主殿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寶音眼簾微抬,在她臉上掃視片刻,忽而一笑。
“小小女子竟能談議國政,宋阿拾,你可真不簡單。”
時雍臉色不變地回視著她,目光冷靜卻也坦誠,“那是因為民女知道長公主殿下不是目光短淺的迂腐之人,這才敢直言相告。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生而為人,自是平等。”
平等?
寶音定定看著她,眼神凌厲如同冰雪,仿佛要穿透寂靜的空間看入她的心里。
時間仿佛定格。
那一瞬間,時雍想了許多,甚至想到了長公主會以她出言不遜或是妄議國政而降罪,卻沒有想到,安靜片刻,寶音長公主那張雍容秀美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笑容。
“好孩子。說得不錯!將軍不必是丈夫,莫道女子不如男。”
時雍松了一口氣,感覺長公主這一關,至少過了半關,只要趙胤能搞掂他爹,應當就不會掀起更大的風浪了。自己家里不亂,才能騰出手腳來對付外人。
時雍這么一想,對長公主就越發親近了幾分,長公主想在這里陪一會兒皇帝,時雍就親自去端來茶水,還把她娘做的果點端過來讓長公主嘗鮮。
說來也妙,二人觀點很是契合。
時雍發現這位長公主的思想比大多數古代女子更為開明,至少比趙胤那老古板開明許多,很多她認為古人幾乎不可能接受的思想,寶音居然一點就透。
正說著話,長公主的丫頭素玉過來了。
“殿下,外面有位大娘來找宋姑娘,孫老爺子讓我來通傳一聲。”
大娘?
時雍第一反應是王氏來了。
沒有想到,來良醫堂找她的竟然是周明生的母親周大娘。
周大娘站在門外的寒風中,身邊是一眾守衛,她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擺放,臉色蒼白,身體僵硬,看到時雍出來,這才松了口氣。
“阿拾,你可看到我家阿生了?”
找周明生怎么找到她這里了?
時雍搖頭,“我已好幾日沒有見過他了。怎么,他不在衙門嗎?”
周大娘一聽這話就著急起來,“除夕那天,他說要到去燈市當值,晌午扒了兩口飯就匆匆走了。往年的年節,他也總是在衙門當值,從不在家過年,我便沒有放在心上,哪曉得,這都初二了,他還未落屋,我擔心他,跑到衙門一問,沈捕頭說他今年本不當值,除夕那天倒是去了一趟衙門,在吏房里待了半日,天剛擦黑就匆匆走了,沈捕頭他們都以為他辦完差就回家了……”
除夕?
燈市?
去了衙門,在吏房待了好半天,入夜時分走的。
大年初二了,還不見人。
這個時間節點,讓時雍突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