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天子是天下之主,身居高處必是孤獨之人,既如此,便要早早學會孤獨。時雍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趙云圳不能依靠任何人,他必須靠自己坐上那個位置,否則,他靠得了趙胤一時,靠不了一世。
只是,她覺得難受。
“大人,你就不怕他怨你嗎?”
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趙云圳不一定能知道趙胤的苦心,說不得還會生出埋怨來的。
她以為趙胤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哪料,趙胤聽了,只是淡淡地道:“怨我才好。”
時雍一怔:“怎么說?”
趙胤道:“不報以恩情,便不怕虧欠。”
彼時的時雍并沒有完全理解趙胤這句話的意思,只從字面來想,他大抵是不愿意以恩情來讓挾裹太子,左右太子的心思,讓太子學會獨立決斷,獨立行走。很久之后,等她終于明白這句話的真正所指,再恍然回憶東宮這一夜,這才明白趙胤對趙云圳的用心良苦。
……
今日入宮,時雍事先沒有告知家里,出了宮,趙胤先送她回宋家胡同。
夜色已深,濃霧漸起,宋家胡同的燈火比主街暗淡不少,但是今夜不同,時雍還沒走近,就聽到家門口傳來哭啼和嘈雜的聲音,宋家院子的隔壁燈火通明。
宋老太的聲音尤其高亢尖利。
“阿月啊,阿月,你這死丫頭,怎么就想不開去了啊。”
老太吼一聲,二伯母又嗚咽嗚咽地哭,然后宋家人哭鬧成了一團。
趙胤皺著眉頭,看時雍一眼。
“同我去無乩館。”
時雍知道,趙胤是不愿意她留下來看這些人的苦情戲,可是她避得了今日,也避不了明日,總歸要見到的。
時雍不以為然,“我沒事,大人早些回去歇了。”
她跳下馬就要往里走。
“阿拾。”
趙胤叫住她,執了韁繩跟著走過來,時雍仰頭望著他,以為他有什么話要說。然后,趙胤默默地低下頭來,替她理了理風氅,又輕輕撫了撫她的臉。
“今夜東宮之言,絕非兒戲。”
嗯?時雍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求婚之事,本來想笑,可是,目光望入他深幽寧靜的眼底,那笑容就出不來了。
趙胤的模樣實在是嚴肅。
行,鸚鵡為媒,就鸚鵡為媒吧。
時雍不拘這些小節,朝他莞爾一笑。
“我等著大人。”
“嗯。”趙胤擺手,“進去吧。”
時雍應了聲好,一步三回頭,發現他同謝放一直站在那里,待她進了院子他還沒有離去,大黑卻跑了出來,好像是看到了他,去到馬前,圍著他親熱的跳躍幾下,那馬兒才揚蹄離去。
“大黑,回來。”
大黑跟著馬匹追了老遠,才吐著舌頭跑到時雍跟前來親熱她。時雍哭笑不得的摸它狗頭。
“反了你了,誰是你主子?哼。”
時雍正同大黑說話,王氏冷不丁站在她的背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