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時雍故作驚訝地望著他,又望了望周遭的人,一副懵懂不知的樣子,“殿下若是瞧病,要找我師父或是國棟,民女學藝不精,不敢造次……”
“雍兒!”趙煥低下頭,用了只有時雍聽得到的聲音焦灼地喚她,然后死死咬著牙,“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這世上不會有別人會與你一樣了。我也知道,你要嫁給趙胤了,你想嫁給他,攀附他,沒有關系,我可以等……”
等?
時雍心里咯噔一下。
她抬起頭,望著趙煥眼波里的暗影,又瞧了瞧他手背的傷,嘴角勾出一絲笑痕。
“殿下來良醫堂當真只看外傷嗎?要不要順便瞧瞧腦子?”
“我知道你怨我,不想同我相認。”趙煥不接她的話,盯著她的眼里暗流涌動,聲音也輕淺,“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雍兒,你等著,我一定會把你從趙胤身邊搶回來。”
時雍駐足而立,瞇起眼看著趙煥,不冷不熱地笑。
“殿下當真不用瞧瞧腦子么?我師父說,有一種癔癥,會心生幻覺,神思游離,就如殿下這般模樣。挨了人揍,還覺得跟人親近。殿下這病再是不治,只怕會神魂離體,命不久矣!”
時雍淡淡說完,輕哼一聲從趙煥身側走了過去,步伐很快,不再給趙煥說話的機會。趙煥也沒有再追,轉過身目送她遠去,喉結微微一滑,拳心緊緊攥了起來。
楚王府就有良醫官,他本就不用到良醫堂來包扎傷口,為什么來,自然是因為時雍要來。然后,也順便瞧瞧光啟帝。光啟帝在良醫堂養傷在王公大臣中間不是秘密,趙胤沒有刻意隱瞞過光啟帝的事情,但這是趙煥第一次前來探病。
孫正業尚未起身,是孫國棟為他介紹的病情。
趙煥問了許多問題,但是孫國棟都回答不了。光啟帝眼下的病情很是復雜,孫老爺子將畢生所學都用在了他的身上,還每日在翻閱懿初皇后留下的藥方脈案,不時讓時雍為他針灸舒筋活絡,能想的方子都想了,可誰也說不好光啟帝什么時候會蘇醒,還能不能蘇醒。
最近這些日子,良醫堂比較閑。
大門總是半開半合,整日有官差把守,百姓都鮮少來瞧病,藥堂上的伙計該遣走的都遣走了,里里外外全換了一茬人,有光啟帝的侍衛,有錦衣衛的人,把個小小藥堂看守得密不透風。
就在時雍在良醫堂碰到趙煥的這天黃昏,陳蕭也來了。
孫正業年歲大了,一般人來他不瞧病,但對待定國公府的世子,他還是另眼相看的,見到孫蕭,連忙叫人請到了內堂。
“少將軍是哪里不適?”
陳蕭看了看周圍的人,頗不自在地道:“孫老,可否屏退左右?”
孫正業愣了愣,微微笑著把人都叫退出去了,只留了他的孫兒孫國棟在場。
“少將軍,可以說了。劣孫不才,但醫德尚在,口舌甚嚴,絕不會外傳。”
陳蕭朝孫國棟拱了拱手,又客套了兩句,這才皺著眉頭對孫正業道:“此事說來讓人笑話。我本不是一個嗜酒之人,便是在邊疆苦寒之地,也從不飲酒作樂,可是近來不知為何,一日不飲便心癢難耐。再有,飲酒之后便有些難以自控,實在苦不堪言……”
孫正業捋了捋長白的胡須,瞧了半晌陳蕭的面色,撩起袖袍將手指搭在他的脈腕上,輕聲問:“少將最近睡眠如何?”
“尚可。”
“飲食可有變化?”
陳蕭有問有答,對孫老爺子極是恭順。
三個人在內堂里待了一刻鐘左右,陳蕭還在陪孫正業說話,孫國棟就拿了一張方子出來替陳蕭抓藥。時雍這會兒已經準備走了,看一眼虛掩的門,叫一聲“國棟”,指了指那房門,卻沒有多問,只讓孫國棟代她向孫正業請辭,便出了門。
時雍每天都是這個時辰離開,予安早早套了車過來等在外面。時雍踩著杌子上車,他便笑盈盈地問:“姑娘,我們是回無乩館,還是宋家胡同?”
無乩館都用上了“回”字,這小子長出息了。
時雍想了想,道:“烏家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