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降了溫,倚紅樓外寒風肆虐,吹得窗帷撲撲作響,落雪閣里,兩個男子推杯換盞,喝得正是酣暢之時。
聽到簾子風動,其中一個年輕男子皺了皺眉頭,不悅地剜向服侍在側的女子。
“這窗戶是關不嚴了么?別攪了爺兒的雅興。去!看看怎么回事。”
姑娘低頭應是,趕緊起身過去看窗。
陳蕭坐在那年輕男子的對面,聞言嗤了一聲,“元疾行,你小子,啥時候學會耍威風了?跟人家姑娘來什么勁?”
被叫著元疾行的是一個與陳蕭歲數差不多大的年輕男子。他不是別人,也是這京師城里的富貴公子哥,誠國公府的世子元馳,字疾行。
什么人跟什么人湊堆,元疾行、陳蕭和現任皇帝侍衛宮的晏靳新,這三人打小要好,但是晏靳新從小善文習武,很是勵志,而他兩個愛騎射而不愛讀書,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諢不吝,后來這二人便一塊被他們的父親丟到了軍中去歷練。
再后來,三人都漸漸大了,晏靳新去了帝王身邊做侍衛長,而陳蕭隨父親陳宗昶去了邊地,只有元疾行繼續留在京中的金衛軍中,目前任了個參將,沒有什么改變。
元馳對陳蕭過往的情史是一清二楚,聽說他要“屈從”家中婚配,娶徐侍郎的女兒為妻,很是為他不平,叫了他幾次出來玩耍,終是把陳蕭叫了出來。
元馳在倚紅樓有個相好,便是剛才被她叫去看窗帷的姑娘,叫柳玉樓。
元馳來倚紅樓很少找別人,一般都是柳玉樓侍候,這姑娘還是青倌時便跟著他,也因元疾行銀子給得足,老鴇子便不再讓柳玉樓陪別的客人,頂多唱個小曲彈個琵琶作罷。
樓中姑娘都很是艷羨柳玉樓,覺得世子爺總有一日會為她贖身,抬她入府,哪怕做個姨娘也是天大的福分,只可惜,這元疾行只是來倚紅樓找她,從不提此事。
今兒元馳帶了陳蕭來,同是叫了柳玉樓,還叫柳玉樓找了個“會來事”的姑娘給陳蕭。
樓里的姑娘都是清楚底細的,這么好的生意肯定先便宜自家姐妹。
因此,侍候陳蕭這個姑娘是柳玉樓的好姐妹駱相思。
駱相思聽了姐妹的私房話,對這位定國公府的世子爺自然是殷勤備至,恨不能使出渾身解數來招待他。
陳蕭那日去良醫堂找孫正業診過脈后,便許久不曾碰酒了。
可是,孫正業只給他開了一副方子便故去了,他總是覺得自己身有隱疾,又不便再對人言,除了控制飲酒,也再沒有找別人醫治。
元馳看他幾杯酒下肚,臉便酡紅一片,嘴角都笑歪了,“惟楊你怎的這般不中用了?我記得你那量,是千杯不醉啊?”
陳蕭擺擺手,沒有同他多說,“不行了。”
元馳嗤笑,“大老爺們怎能說不行?我看你呀就是喝得少了。瞧瞧你現在……回京這么久都不召見兄弟們,自個兒躲在家里,一轉頭又要娶妻,這人生還有什么樂子?”
陳蕭半瞇起眼,笑而不答。
元馳看他又去拿酒,突然伸手攔住,笑道:“改日我們約靳新出來,咱們仨再喝它個夠,今兒個就到此為止。”
陳蕭沒有想到他會阻止,微微一怔,冷哼一聲。
“你小子啥時候學會做人了?”
元馳揚唇輕笑,瞄一眼他身邊的駱相思,“瞧你這點出息,男人出來玩,除了喝酒就沒旁的事了?爺是怕你喝多了,可惜了這么俏的姐兒。”
陳蕭看他一眼,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擼了擼臉,笑著搖頭,不說話,只是伸手去拿酒。
元馳又拍過去,卻沒能阻止得了,眼看陳蕭又將一杯烈酒仰頭入腹,顯然是心有悶郁,不肯明言。
元馳心疼自個兒兄弟,又給自己斟滿一杯,與陳蕭碰了碰,若有似無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