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朱九看看他,再看看接過菜刀的阿拾,還沒有回神,“屬下有緊急軍務——”
趙胤哼聲,擦了擦手,走出去。
時雍沖著他的背影一笑:“多謝大人教我用刀,我削得均勻多了……”
朱九眼珠轉了轉,連忙笑著道:“那是,我們家大人刀功一流,別說削面,便是削人,也是厚薄均等,大小如一。”
趙胤剜他一眼:“閉嘴!出去說。”
朱九哦一聲,看他面無表情地出去,嚇得拍了拍胸膛,轉頭朝時雍豎了個大拇指。
……
銀燭微溫人相近,秀眉輕揚歡語聲。這一碗牛肉刀削面后來是被兩個人一起吃掉的。
在時雍半是撒嬌半是賴的誘哄里,兩個人一個碗,你一口我一口,慢慢地將它吃得精光。
深夜二人獨處,思緒總是綿延。
時雍不是矯情女子,但離別之際也難免多些情緒。她沒有問趙胤,朱九來稟報的是什么緊急軍務,趙胤也沒有叮囑她明日去了玉堂庵要做些什么,二人溫存片刻,說了一會話,全是些閑言碎語,難得輕松。
更敲三響,時雍便該回去了。
明光郡主前往玉堂庵祈福,明日她將要從家中啟程,她今晚不便留在無乩館。雖說明日兩人還要相見,但是祈福隊伍人多嘴雜,就不可能再像今晚這般肆意妄為了,因此,時雍很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樣。
“大人,是要親自送我到庵堂嗎?”
“是。”趙胤撫了撫她的頭發。
“那大人多久來看我一次?”
趙胤沉眉思考一下,“只要得閑就來。”
“哼,敷衍。”時雍不悅地仰臉瞥他,一身風華,俊眉星眸,雍容無雙,高冷孤傲,這樣一個男子當真會為女人而鐘情嗎?
不知道為什么就想到上輩子去詔獄的前一天,與趙煥相見時的樣子。
當時,趙煥也曾深情款款地同她說了許多話,差點連未來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結果一轉頭就是天翻地覆。剛去詔獄的時候,時雍也曾天天盼著趙煥,希望他能來看自己一眼,可惜等到死,他也沒有來。再相見,他已經要娶新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個心結纏得時雍很深,再聽趙胤的話便有些不是滋味,很難徹底去相信一個人。
“我不會總是等著大人的。你若不來,我就要走了。”
趙胤一怔,低頭看著她,目光幽深,“去哪里?”
“去一個你找不著的地方。”時雍說罷看他冷下臉,又撇了撇唇角,說道:“戲文里不總是這么唱的么?郎情妾意必定分離,將軍披甲總有戰死,大江東去再不回頭,千古風流轉眼成空。”
“傻瓜!”趙胤低頭在她額頭輕輕啄了下,眼神堅毅,語氣溫柔帶笑,“這天下沒有本座找不到的人。縱是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時雍心里微微一熱,目光帶了些氤氳之色。
“那也得你愿意找才是。”
“我是我妻。”趙胤俊目微微一沉,平靜地看著她,徐徐說道:“大江東去不回頭,你是我妻;千古風流成了空,你也是我妻;即便我披甲戰死。阿拾,你仍是我妻。”
時雍心仿佛被刀子戳了一下,鼻子冷不丁就酸了。
“討厭!”
干嘛這么煽情,搞得她這么直的女子也差點淚目。
“大人,你我未來時日還長,誰也不知會發生什么。若有一日……我犯下什么滔天罪行,就像那個,那個女魔頭時雍一樣,大逆不道,人人喊殺,大人還會這么想么?”
這不是她第一次這么說了。
趙胤看她嬌嗔的模樣,眸子仿佛染了水霧,白皙的小臉滿是認真,仿佛這不是一句玩笑,而是真實地發生過一般。他眉頭微微蹙起,沉默片刻,輕輕喟嘆。
“若真有那么一日,趙胤必定站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