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光仿佛就掛在頭頂,流水發出潺潺的叮咚聲,像是月光的配樂,盛開的紫藤花飄落一地,與星星映襯一片,連天空都仿佛變成了紫藤花的顏色,而玉姬站立之處,是一塊突出來的巖石,仿佛置于水潭的上空,潭水是暖的,煙霧氤氳,少女穿著草鞋,短衣短褲,手拿木弓,原始、蠻荒,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美,如夜下精靈,張開了她的翅膀。
元馳踏著霧氣朝她走近。
玉姬坐下來,面對下方的潭水。
“吹吧。”
元馳手心捏著兩片樹葉,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微微一緊,隨即笑開,慢慢地含于嘴里,低低吹奏起來。
他是京師風流公子,有的是伎倆。
玉姬安靜地聽著,一曲畢,又轉過頭來問他。
“有詞的嗎?”
“嗯?有。”元馳愣住,“看來你聽過人唱曲?”
玉姬點頭,“有一回,我偷偷跑到山下小鎮,那里擺了個大戲臺,有人在唱曲。”
還有這樣的經歷?
元馳笑開,“后來呢?”
玉姬看著他的臉,“那是我第一次偷跑出去。后來我母親把我抓回來,痛打了一頓,關了一月有余。”
元馳笑得瞇起了眼,“揍一頓就老實了?再沒出去過?”
玉姬嘴唇抿了抿,“自然有的。否則,我是怎么救你回來的呢?”
元馳能感覺到這個姑娘對山外的世界有向往。
她與那些族人不同,族人終生沒有見過山外的世界,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能夠安生在此,不會心生枉想,而出去過的人,心就野了。
元馳試探著問:“你想出去嗎?我帶你走。”
玉姬神色一暗,搖了搖頭。
元馳問:“不想?還是不敢。”
玉姬沒有回答元馳這個問題,而是抬頭仰望著天空的圓月,聲音幽幽地道:“母親說,我是未來的狄人族長,我的職責是守護這一方凈土,保護族人免遭災禍。”
“為何出去了,就會有災禍?”元馳問。
玉姬仍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著他,繼續剛才的話。
“你吹的曲子有詞嗎?說給我聽聽。”
風溫柔地吹過來,帶著女子緩慢的聲音。
元馳沒有想到,白日里兇悍的野人部族女子,到了夜晚竟然會有這般溫柔小意的時刻。
他意外地看了玉姬片刻,笑著開口。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玉姬聽著,在心里默默念叨一遍,聲音里似有艷羨,“這詞真好聽,好似有些傷感,究竟是什么含義呢?”
其實這曲子是柳玉樓經常彈唱的,元馳沒有刻意學過,聽多了便會了,方才閑得無聊,就吹了出來,如今聽玉姬問起,心里竟然莫名發慌。
“也沒什么含義。就是一個被關押的人渴望得到自由身的感慨。”
玉姬一怔。
她的眉頭揪了起來,仿佛聽出了弦外音,一眨不眨地看了元馳許久。
“你是真心愿意嫁我嗎?”
元馳差點笑了。
心里話道:分明是你拿刀架我脖子上逼的,哪里來的真心呢?
可是想歸想,此情此景,不論是出于他習慣的憐香惜玉也好,還是敵我身份和形勢,他都不能這么說。
“本是不甘心,如今看來,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