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
趙胤手扶在繡春刀上,淡淡喟嘆。
“她憎恨我,卻最疼你。舍不得你哭。”
這一日,定國公府世子陳蕭大婚,引來全城矚目,錦衣衛一行數騎,悄然出京,遠走漠北。
————
定國公府。
大紅的喜服,厚得過分的脂粉,沉重得仿佛會壓斷脖子的頭冠,此刻坐在洞房里的烏嬋并不好受。
那日從霄南山分別,她與陳蕭就沒有再見過面,更沒有說過話,仔細想來,二人其實仍是陌生男女,可今日一過,就要做成夫妻,成為世間最親密的兩個人,說來有些可笑。
拜堂的時候,烏嬋看到了陳蕭的腳。
他個子高,走路邁得很大,她身上服飾繁復,本就不便,他卻似乎沒有什么耐心等她,總須喜娘在旁小聲提醒,兩人才能步調一致。
這樁婚姻本該是如此,彼此將就而已,烏嬋心里有數。
然則,事情真是臨頭了,她卻有些壓抑不住的難過,一為自己,一為時雍。
只是,眼眶熱得發燙,她卻哭不出來。
老天爺真是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最該在今日大婚成為新娘的人,不見了。
她這種濫竽充數的人,卻可以安安穩穩地坐在喜房。
今兒國公府里賓客盈門,私底下有許多話說。徐侍郎倒了,定國公還愿結親,難免惹來些說法,加上嫡小姐陳紅玉婚事不順,更是有人說些長短。
不過,陳宗昶并不在乎。用他的話說,就陳蕭這臭小子,有姑娘愿意嫁他,那就是人家行善積德。兒媳婦是早就定好了親的,那就是他老陳家的人,徐侍郎再有什么錯處,也與他兒媳婦無關,往后陳蕭對兒媳婦好就罷了,要是不好,那就留兒媳和孫子,把兒子攆出去,讓他自立門戶,少在面前礙眼。
這是陳宗昶幾杯酒下肚后,大大咧咧吼出來的話,足以證明陳家對這樁婚事的重視,也算是為烏嬋撐了腰。
若不然,一個罪臣之女在夫家,也是會有氣受的。
如此,倒多了些小姐們羨慕起了烏嬋。沒有正經婆母管束,老公公又看重,陳蕭本人又氣宇軒昂,一表人才,往后得個一男半女,就坐穩了定國公府主母的位置,當真是天大的福分。
眾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再不好假意為少將軍不平了,也沒有人說烏嬋配不配得上了,滿堂的慶賀。
黑夜籠罩著大地,夜深了。
外間喧囂漸止,陳蕭仍未回房。烏嬋坐在婚床前,喜帕下的臉慢慢變形。
“彩云!”
她喊著就要去撩喜帕,卻被彩云阻止。
“姑娘,萬萬不可——”
話音未落,外面便傳來一陣腳步聲,不是一個人,是好幾個人,緊接著,婚房的門便被人推開了,架著陳蕭進來的是元馳和晏靳新,還有兩個嬉皮笑臉的年輕男子。
“嫂子!不好意思,方才哥幾個實在高興,不小心多灌了我哥幾杯,差一點耽誤洞房,嫂子不會怪罪吧?”
烏嬋雙手舉著喜帕,半張臉露在外面。
大婚之夜,新娘子不合適掀蓋頭,她行為很是大膽,這僵持的畫面也極為詭異。
烏嬋淡定地看向那個“喝多了”的男人,卻無意撞見了一雙復雜深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