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雍笑了,“這事有趣。最能證明無為身份的人,是半山先生。最能證明半山先生身份的人,是無為。如今,師徒二人互指對方是假的,是奸細。那么,真相只有一個——這二人中間,必定有一個是奸細。問題來了,他們誰在說謊?”
這是一個無為要證明自己是無為,半山要證明自己是半山的難題。
半山先生以前在兀良汗便是以“仙道高人”的姿態出現在大妃和巴圖身邊的,沒少做裝神弄鬼的事情,很得兀良汗朝廷看重。大概是為了保持神秘,與眾人拉開距離,半山行事詭譎,很少與人接近。
而無為就更是如此,他以前在半山身邊行事,幾乎不與人接觸,了解他的人,少之又少。
誰在說謊?
時雍的話把眾人的胃口釣到了極致。
巴圖忽而一笑,仿佛興致也被勾了出來。他環顧一周,目光從大妃和來桑的臉上掠過,沉聲說道:“伊特爾公主說得對。奸細就在這二人中間。只是,本汗糊涂了,到底誰是奸細呢?”
汗王一發話,私底下便有了竊竊私語。
有人說半山這張臉做不得假,他肯定是真的,而無為傷得那么巧,臉變成這副模樣,誰還能認出來?若不是心虛,怎會如此?
有人說,傷成這樣才做不得假,哪會有人心甘情愿毀去容貌來當細作的?而半山一個被傳死去一年的人,若是活著為何不回來?又為什么要選擇晏兀兩國關系緊張的關鍵時刻回來,還離間大妃和大汗的關系。
一時間,眾人爭論不休。
巴圖靜默不語。
大妃突然開口說道:“大汗,我可為半山先生作證。”
巴圖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阿如娜避開他的眼神,冷聲道:“大汗不是今日才與先生相識,半山先生是不是本人,大汗心里有數。我也是一樣,絕不會認錯人。”
巴圖冷笑:“無為說得很對。臉是那張臉,人不一定是那個人。”
阿如娜脾氣上來了,眉梢揚起:“大汗這是信不過我?”
巴圖道:“我該信你,還是該信來桑?”
來桑是一力支持無為的人,又是阿如娜的親兒子。如此被巴圖反問,又看來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阿如娜氣得重重一哼。
“既然如此,大汗準備如何處理?”
巴圖一副沉吟不決的樣子,許久沒有開口。
這時,時雍笑了起來,“父汗,啟明星都亮了,你明日還要為國事操勞,切莫熬壞了身子。依我看,大家都別急著下結論。這黑燈瞎火的時辰,看也看不清楚,瞧也瞧不分明。不如各自回帳,等明兒天一亮,再行定奪?”
拖字訣。
這是時雍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巴圖這么精明,并不容易騙過他。如今他們唯一的優勢在于,巴圖明顯對大妃和與大妃交好的半山先生頗有微詞。巴圖這種性格的人,習慣掌控,最厭惡有人在他跟前玩心機,有這些主觀好惡在里面,說不定他會順水推舟,給大妃一個下馬威,讓她明白誰是天,誰是地。
時雍這般想著,臉上笑盈盈地看著巴圖,心里卻七上八下。
“哼!沒有想到,本汗這么多孩子,關心本汗身子的人,竟只有一個伊特爾。”巴圖順著時雍的話說下去,當眾將她好生夸獎一通,又不冷不熱地道:“大妃,本汗累了,此事明日再議。”
明日?
阿如娜以為自己聽錯了?
打鐵不趁熱,等火冷了還打什么?
“大汗——”
巴圖手臂一揮,側過身去,一眼不看阿如娜,冷聲吩咐。
“傳令下去,各大營收攏合圍,往本汗的營地靠攏,據地自查,不可漏放一人離開獵場。護衛營今夜加強守衛,眼睛都給本汗瞪大點,若是敢放跑了奸細,要你們的腦袋!”
“是!”
眾人齊聲應喏。
巴圖沉默了片刻,視線又轉過來,冷冷一哼。
“半山和無為,不論誰真是假,都先看押起來。”
來桑瞪大眼睛,喊了一聲“父汗”,被巴圖一瞪,噤了聲。
大妃則是氣得拂袖而去,最淡定的當屬半山和“無為”二人。
兩個人都是一副篤定的姿態,沒有流露半分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