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是阿拾不正經,這埋怨倒也稀罕。
他坐直身子,輕拂袍角,“說吧。”
看他又縮了回去,時雍臉頰一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
矯情什么啊,硬生生把美男給推開,作孽。
她嘆息一聲,看趙胤眼波不動,始終望著自己,又斂住表情,管住旖旎的想法,認真地道:
“侯爺,我是仵作的女兒,干的也是這個行當,再沒有人比我更明白人皮與牛皮、羊皮、豬皮的區別了。”
時雍沒有辦法同一個古人講解動物纖維粗細、側斷面皮質,紋路、毛孔,層次,結構、手感等差別,只能用這個最簡單的理由來證實自己的話。
豈料,趙胤似乎并沒有意外。
“我是不知,為何這張人皮,這么像蛇皮?”
這么說,他其實也察覺出來是人皮了?
時雍老懷欣慰,也不賣關子,直接為趙胤解惑。
“不知侯爺可曾聽過一種疾病,叫魚鱗病?”
“魚鱗病?”
“對。”時雍點頭,“有些地方又叫蛇皮癬,將得了魚鱗病的人,稱為蛇身。魚鱗病人的皮膚粗糙有鱗屑,摸上去硌手,便如同蛇皮紋路一般……”
時雍知道得這么清楚的原因,是她前前世上中學的時候,同宿舍有一個姐妹得了這種皮膚病,從不當著人換衣服,從不穿短袖和裙子,更不會與大家一起泡澡堂,與人交往始終保持距離,也因此膽小而怯懦。后來有一次,她被同校幾個女生霸凌,她們欺負她,脫了她的衣服……她的皮膚和她的身體,當場就嚇跑了幾個女生,事情也就此傳揚出去。再后來,那女生轉學離開,臨走前,給時雍留下一支鋼筆,是時雍以前說過喜歡的那一支,但是她沒有只字片語。
這事讓時雍耿耿于懷,學醫之后,專門查閱過一些與此病有關的資料。只可惜,這是一種先天性的遺傳疾病,沒有很好的辦法徹底治療,只能緩解。
時雍想到這里,微微一嘆。
“因此,人皮鼓會呈現那樣的花紋,也就不奇怪了。”
趙胤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時雍偏偏頭,“侯爺也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讓赤鼓自鳴的對不對?”
說到此,她撇了下嘴,“這個就有點復雜了,我怕直接說,大人聽不懂。”
時雍想了想,拉開馬車炕桌的小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個彈弓來。
這是趙云圳以前玩耍落下的,趙胤隨手為他收撿在里面,他見時雍把彈弓上的鹿脊筋絲取下來,略略皺眉。
“做什么?”
時雍拉了拉那一條有彈性的鹿脊筋絲,然后把它一圈一圈卷起來,纏在彈弓的手柄上,用力拉緊。
“侯爺有沒有注意到,在大黑把赤鼓咬壞之前,赤鼓的邊沿有一個木制的圓軸?”
趙胤若有似無的點頭。
時雍繼續道:“這個……其實可以稱之為發條。那個軸便是連接發條之物。轉動那個軸,就可以讓里面的筋條纏緊,在松開的過程中,皮筋條上纏著的鼓槌便會自動敲擊鼓面,甚至可以控制好敲動的時間。由于是在赤鼓內部敲動,聲音便顯沉悶。”
方才赤鼓破了一角,但是內里之物,趙胤沒有看清楚。
聽她這么說,趙胤沉下眉來。
“你是說,鼓中是有一個機關?”
機關?
時雍一愣。
覺得這么理解也沒錯。
但認真說來,其實那個鼓的設計,更類同于鐘表的原理。
那個可以旋鈕的發條,便是控制鼓的響動的。
后世之人許多都見過需要上發條的鐘表,很容易理解,但是古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