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被哲布帶人發現的,就在陰山北坡,離他們的住處不足五里地的一個山坳里。
時雍是一個理性的人,看多了死人和尸體,一顆心比尋常人要硬上許多,可是當她同趙胤一道過去,看到那幾具躺在血泊中的尸體時,還是忍不住胃里泛酸,喉頭涌出悲慟。
他們傷痕累累,每個人身上少則數十刀,多則上百刀,而致命的刀傷在喉部,被一刀割喉。
褚道子說,他同這幾個侍衛是在陰山腳下分開的,他們讓他速來稟報長公主,而他們一路順著血跡追了下去。
這些侍衛武藝高強,尋常人奈何不了他們,可如今——
“他們為何會死在此處?”
時雍看著這一張張死去后卻依然充滿了震驚和恐懼的臉,慢慢彎下腰去,伸手將他們的眼睛闔上,然后抬起眼皮,看著頭頂的傘和打傘的男人。
“他們死前,看到了什么?怎會是這副表情?”
趙胤沒有回頭,側目望向滿臉悲痛的哲布親王。
“親王來時,他們便已經在這里了?遺體可有挪動?”
哲布搖了搖頭,同樣濕透的身體,還有通紅的眼睛,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頹然的模樣。
“不曾挪動。我怕破壞線索,看到人的第一時間便派人回去通知侯爺……”
趙胤點點頭,看了看這個山坳,突然抬高手臂,將傘交到謝放手上,示意她為時雍取傘,而自己淋著雨走向了前方。
那是一塊巨大的巖石。
由于雨水的沖刷,顯得十分光滑和干凈,與旁邊的石頭有些不大一樣。
趙胤站著看了片刻,抬起手來剛要撫摸,就被時雍的聲音阻止。
“且慢!”
時雍拂開謝放撐在頭頂的雨傘,走上前去拉住趙胤的手,望一眼這塊突兀且與眾不同的巖石,突然低下頭。
“侯爺你看。”
地上是一片低矮的野草,長得格外茂盛,被雨水淋得墜滿了水滴。
在時雍的示意下,眾人看到草叢里,除了趙胤走過的地方,旁邊還有一些草叢凌亂地匍匐倒地,仿佛被人狠狠踩踏而過。
“都說陰山遍布機關,這里頭不知有什么東西,不可大意。”時雍朝趙胤擺了擺手,腦子里飛快地轉動著,意有所指地道:“侯爺,我們先回去,我有話同你說。”
她害怕這是一個連環陷阱。
萬一,這是別人擺下的“引君入甕”大陣呢?
他們對此一無所知,怎能貿然進去?
阿拾不是隨便替人做決定的人。趙胤本意也只是試探,便沒有進去的心思。聞言,他點了點頭,反握住時雍的手退回來,低聲吩咐朱九。
“帶足人手,把此處給我圍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出。”
進?出?
朱九看著那崖壁片刻才反應過來,指了指前方,略帶驚訝地道:“爺,你是說,這里是一道門?”
趙胤同時雍交換個眼神,“執行命令。”
朱九立馬低頭拱手,“屬下領命。”
得了趙胤的命令,侍從們立馬行動起來,哲布見狀,當即沉下了臉,也派了自己的人守在這里,一邊詢問一邊同趙胤等人返回守陵院落。
短短一段路,時雍腳踩在雨地里,腦子里卻放空一般,想了許多。
她將此事一分為二。
一個是被劫走的巴圖,一個是在小院失蹤的成格。
若說帶走巴圖是出自有心人的精心謀劃,那么成格的失蹤就只能是偶然。哪怕再老謀深算的人,也不一定能猜到成格會對她出手,更不會想到她會把成格打落池塘。而且,那個小園子離住處那么近,但凡成格大吼一聲,守衛也能聽到動靜。
成格出事,只能是意外。
因此,時雍想到了她屋子里的秘道,第六感告訴她,這二者間必然會有聯系。
那么,這個秘道,與他們發現的那處崖壁之門會不會有共通之處?
回到院落,長公主和陳嵐已經起身,所有人都嚴陣以待地等待著消息,時雍卻沒有顧及任何人的眼光和看法,緊緊抓住趙胤的手,將他帶回了自己的廂房。
門一關,將外面的風雨隔絕在外。
時雍這才將后背抵在門板,仰頭看著趙胤大口喘氣。
“侯爺,我們在明,對方在暗。我們不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此時,化明為暗,才是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