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嵐道:“就算阿如娜待你如同親生,你也不會放棄與來桑爭位。就算我見了你,與你相認,你也會與南晏翻臉,只在……早晚而已。”
她說得鏗鏘有力,目光直逼烏日蘇不太自在的臉。
“你原本想先助南晏之力,坐穩汗位,再借機殺掉來桑,煽風點火,挑撥南晏與北狄的關系,讓二者斗個魚死網破,你再來坐收漁利……所以,你確實沒想這么快與南晏翻臉,你還想利用我,利用與南晏的姻親,慢慢坐大,等一舉滅掉北狄,你一統草原,再與南晏分庭抗禮……”
烏日蘇笑了起來。
一聲,又一聲,清清冷冷。
陳嵐盯住他,眼皮微顫。
“可惜,事態并沒有按你的計劃發展。趙胤深謀遠慮,對你多有忌憚。他借由舊情,帶走來桑和褚道子,粉碎了你的陰謀。來桑人在吉達,雙生鼓便在吉達現世,事關皇陵寶藏,也是來桑往后起兵的倚仗,你開始慌亂了。恰在此時,北狄李太后生辰,南晏不僅備上厚禮,長公主甚至還要親自前往哈拉和林,面見姨母。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無不表明南晏并不準備與北狄翻臉。甚至,你認為這是南晏一石二鳥,要將你拿捏掌心,節制北狄的計劃。至此,你開始坐立不安,怕成為南晏的棄子,更不愿意受人掣肘,剛剛坐上的汗位,搖搖欲墜……”
一口氣說到此處,陳嵐仿佛耗盡了力氣,微微有些氣喘,再看烏日蘇時,那雙原本涼淡的眼眸也添了幾分濃重的陰暗。
“這才是你馬不停蹄,微服貢康小城,要與我相認的真正目的。”
烏日蘇一直在笑。
審視著陳嵐寧靜清和的優雅面孔,還有她鬢角那幾根搖搖飄動的銀發。
“兒今日算是重新認識了母親。”
對于陳嵐的指責,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不疾不徐地笑著,眼睛里掠過一抹淡淡的諷刺。
“這些話,你從來沒有對長公主說起過吧?想來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一向深居簡出不通世事的通寧公主,其實聰慧絕倫。這才是真正的藏拙啊母親。你怕什么?怕趙家人忌憚你,疏遠你?你寄人籬下,不露鋒芒,謹小慎微,只修醫術學琴棋書畫,不看兵書不習武,活得比宮女都卑微,為的是什么?”
烏日蘇盯緊著他,目光比言辭更為毒辣。
“難不成就為了得人幾句好話?還是為了趙家人施舍給你的幾塊骨頭?”
陳嵐胸口起伏,怒極攻心。
“你閉嘴!”
“兒還沒有說話。既然要當孽子,不如一次讓母親寒了心才好。”烏日蘇語速極快地頂撞回去,“母親為了討長公主歡心,寒冬臘月遠赴漠北,為阿木古郎看診。遭受如此厄運,人鬼不如,數載沉淪,那個時候,趙家人在哪里?他們穩坐江山,享天倫之樂,早已忘了外祖功勛,忘了你是外祖孤女,他們沒有尋找你,任由你癡傻瘋魔,被人一再拐賣,如娼如妓……”
烏日蘇情緒激動,說到此,重重拍著心窩。
“你可知,當兒打探到這些事是,是何等心痛,是何等難過?是多么想將這些惡魔全下地獄,為母復仇?”
陳嵐重重閉眼,淚如雨下。
烏日蘇深深吸一口氣。
“而你,都到這個時候了,不為自己的兒子謀劃,還在為趙家人僵死的江山守靈!你是何等的孝賢烈女?大義滅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