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扶舟臉色一變,驚呼:“母親……”
“別廢話!”寶音冷著臉,轉頭又看了看他和陳蕭元馳等人,“記住:不用管我生死,不用理會他的要挾。我一過去,你們立即帶眾退回皇陵,等待援軍到來。相信阿拾,用不了多久就帶人回來了。”
“長公主。”
“殿下,不可!”
眾人都不愿意寶音涉險,
紛紛阻止。
然而,寶音抬手阻止。
“不必勸我,我主意已定。人總有一死,葬身陰山,我之所愿。”
她整肅表情,理順頭發,朝烏日蘇的方向走過去。
“且慢——”
背后突然傳來的低喝,洪鐘般有力,震蕩耳膜。
寶音遲疑一下。
同眾人一起,齊齊回頭望過去。
烈日蒼穹之下,一個黑衣黑袍的男子迎風而來,消瘦頎長的身子襯不起袍服,一身衣衫寬松地飄蕩在身上,但他身姿筆直,竟是卓爾不凡。
“褚老?”
“褚老來了?”
眾人都有些詫異。
褚道子身上有傷,方才留在開室陪伴和照顧玉姬,怎么突然一個人出來了?
迎著眾人困惑的目光,褚道子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咳嗽,一直走到了寶音的身邊站好,直面烏日蘇和陳嵐,他才慢慢地抬手,拂開罩在頭頂的袍服帽子,將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是一張蒼老的臉,頭發花白,滄桑滿面。
“通寧公主,可曾記得在下?”
這一聲通寧公主,他喊得音色沙啞,起伏不定。而褚道子在眾人眼里,素來是一個平靜無波的人,泰山崩于前都不變色,為何一聲“通寧公主”,竟叫他如此激動?
陳嵐眼睛瞇了瞇,看他片刻,搖頭。
“你是何人?我認得你嗎?”
褚道子苦笑。
她認不得他了。
認不得了。
“我是你在兀良汗的一個故人。”
陳嵐在兀良汗的歲月,幾乎全是灰暗與不堪。一聽這三個字,她臉色便褪白了幾分,再盯褚道子的眼神,便添了幾分隱隱的不安。
“你是誰?”
“芮廣。”
褚道子慢慢道出兩個字,看陳嵐臉色變幻,目光激射而來,知道她記起他了,緩緩勾唇一笑,慢慢將連在袍服上的帽子拉上來,遮擋烈日一般重新罩在頭上。
“我在兀良汗叫芮廣,其實我是南晏人,真名褚芮廣。”
說到這里,他看向疑惑的眾人,最后將目光定在烏日蘇的臉上。
“在座有兀良汗的老將軍,想必有人還記得我。我曾在先汗王阿木古郎身邊行醫,后來被汗王指派給了先汗大妃——”
說到這里,他微微一笑。
“事到如今,這應當不再是秘密了吧?先汗王阿木古郎并無大妃。從頭到尾,那個傳說中傾國傾城從不現于人前的大妃,都不存在。有的只是汗王的妹妹阿木爾。在任何一個需要大妃的場合,都是阿木爾掩面假扮,并將巴圖過繼阿木古郎為子,以堵出悠悠眾口。”
這事寶音早已知曉,但再次聽來,仍然有些止不住地戰栗。
阿木古郎為了她的母親,竟能做到如此。
只可惜,世間只有一個娘。
烏日蘇察覺到現場氣氛不對,突然冷笑一聲。
“你到底想說什么?即使我父親是過繼而來又如何?他仍然是我祖父唯一的兒子。你以為這樣就能否定什么了嗎?”
褚道子又往前走了兩步,咳嗽聲聲,嘴角甚至咳出了血絲來。
他抬手抹了抹,淡定地一笑,目光掃視眾人,拔高聲音問:
“巴圖是阿木古郎的兒子沒錯。可是你,烏日蘇,并不是巴圖的兒子。兀良汗的將士們,你們可以接受一個背叛祖宗篡位而來的汗王。難不成,還能接受一個來歷不明,根本沒有阿木古郎骨血的人成為你們的汗王不成?”
來歷不明,沒有阿木古郎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