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趙胤果然蹤跡全無。
只是留了朱九和白執,暗地里保護她。
時雍在家待了半日,烏嬋便差了丫頭彩云來傳話,說要約她一起去烏家班看新排的戲。
時雍趕緊讓予安套了車,帶著大黑和兩個丫頭,往烏家班而去。
烏嬋在門口等她,看到時雍下馬車,很是熱絡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一邊笑著說話,一邊往里走。
幾個丫頭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
時雍看烏嬋說起新戲時眉飛色舞的模樣,眉頭沉了沉,小聲道:
“你找我來到底何事?你可不是為了一個新戲就這么迫不及待的人。”
烏嬋回頭看一眼,不見有外人,這才朝她擠了擠眼。
“燕穆要見你。”
“嗯?”
燕穆要見她,為何不自己來找,反是繞過烏嬋來傳話?還非得約上烏嬋一起來這里?
烏嬋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若有似無地掀了掀唇,干巴巴地笑了兩聲。
“他啊,怕影響你。”
“影響我什么?”
“你快要成婚了,我的郡主,怎能與男子私會?”
時雍愣了愣,低笑一聲。
“他又不是不知,我這個人向來是不要臉的,哪里管別人說什么?”
烏嬋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實事上,這些日子,關于時雍的閑話并不少,尤其她回京后再傳與趙胤婚期將近,就更是如此。
三生崖的事情,傳來傳去傳得多了,就變成了一個“鬼故事”,真真假假不說,喜歡聽鬼故事的人卻不少,人們談論得津津有味,就跟親眼看到時雍“借尸還魂,死而復生,亦人亦妖”一樣,傳得神乎其乎。
不過,她的故事太有傳奇性。從一個平平無奇的女差役,到尊貴的明光郡主,再到東定侯趙胤之妻,一樁樁、一件件都匪夷所思到近乎神奇。別說她是鬼是妖,就算說她是神仙,大抵也會有人相信。
唱好的,唱衰的,時雍都聽不見。
烏家班客堂里,燕穆正想著方才在茶樓里聽來的那些閑話,時雍和烏嬋就笑吟吟地進來了。
燕穆立馬起身,端端正正地朝時雍行禮。
“主子。”
他許久沒有這么正兒八經地稱呼過時雍了,聞言,時雍笑容收了收,目光淡淡掃過他的臉。
“你找我來,有何要事?”
燕穆示意時雍屏退左右,又親自把客堂的簾子拉上。
“南傾,你去外面守著。”
南傾的那條腿沒能徹底恢復,仍舊坐在一張木輪椅上。他目光深深地看了時雍一眼,點點頭,推著輪椅出去,合上了門。
光線一暗,室內安靜下來。
氣氛莫名凝重。
時雍平靜地看著燕穆,一聲不吭。
卻見他突然從桌上的一個匣子里取出一摞厚厚的本子。
“主子,這是雍人園手下現有的產業名目和賬本,請您過目。”
時雍許久都不曾過問賬目的事情了,她對燕穆又素來信任,聽到這話,有些詫異。
“你這是做什么?”
她不去翻賬本,而是蹙眉看著燕穆。
“想走?”
燕穆低垂雙眸,低低嗯了一聲。
“為什么?”時雍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有什么要事非得離開不可?還是……對我不滿?”
燕穆見她神色平靜,喉頭微微一硬。
“屬下不敢不滿,也沒有要事。只是,主子已是當朝郡主,就要嫁入侯府……而屬下等卻是朝廷欽犯,再為主子效力,恐會為主子招來是非。既如此,倒不如自請離去,遠走高飛……沒了我們在身邊,就算有人懷疑主子的身份,也無明證,少了許多麻煩。”
不敢?
時雍淡淡一笑。
“那就還是有不滿了。你說吧,我聽著。暢所欲言。”
燕穆僵硬般站在她面前,一頭白發綰了起來,有帽子遮著,只隱隱露出一點白色的鬢角,看上去仍是一副豐神俊朗的模樣。
可是,他今日情緒十分低落。
“我們把主子當主子,主子把我們當外人。”
這是怪她一直沒有向他們坦白承認自己的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