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仍是不說話,將木箱放到床上,又從腰間摸出鑰匙來,很是慎重地打開。
時雍詫異地看著她,一臉戲謔地笑。
“什么傳家寶貝么?藏得這么把細……”
王氏瞪她一眼,箱子也隨之打開。
砰的一聲,清脆地襯著里頭叮當作響的首飾。
時雍愕然片刻,隨即笑開。
“干嘛?”
“給你的。”王氏看她一眼,“我和你爹什么家底你是知道的,我盡力了。這兩張地契是我用你給我的銀子,在城外置下的。一處莊子,二畝水田。就這么大的力了。”
時雍詫異。
這貧家小戶的,嫁妝還給地契,莊子和田產?
一次性拿出這些東西,怕不是要了王氏的心肝肉吧?
“我給的銀子,怕是不夠買這些吧?”
王氏瞪她一眼,“飯館開了這么久,生意這么好,老娘不用賺錢的么?”
時雍看著她,不作聲。
王氏被她瞧得不自在,眼皮略略垂下,“你別這么看我。我知道這飯館,這房子也全是用你的銀子置辦的,說來全是你的東西。但老娘好歹把你拉扯大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功。這房子,我就留下來,將來就給阿鴻娶媳婦用了。”
時雍愕然半晌,有些好笑。
“那阿香呢?”
王氏的臉黯然一瞬,隨即眼睛又亮了亮。
“等她出嫁,老娘還能攢不出嫁妝咋的?到是她的婚事,你多上點心,有好的兒郎,記著點你妹子,她年歲也不小了……”
時雍知道宋香心里還裝著劉清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努嘴望著王氏的木箱子。
“這些又是什么?”
王氏回過神來,放下地契,很是不舍地伸出粗糙的手指,從那些被她視著心肝寶貝的東西上輕輕撫摸過去,小聲說道:
“這對玉如意,花了老娘一百兩銀子,是要你從此稱心如意,和和美美。還有這些珠花頭面,雖是比不上侯府的精貴,但全是我和你爹幫你攢下的,是我們兩個的心意。你去了侯府,若是怕丟人戴不出來,就放著。若是往后哪天……”
王氏眼中不知不覺有了淚霧,說話時,狠狠咽了下唾沫。
“你別怕我說話難聽。這人啦,不跌不摔難倒老……侯府不比別的人家,我那姑爺也不是普通的男人。他一表人才,官大勢大,要什么有什么……我怕將來你被人家嫌棄了,總不能光著身子被趕出來不是?這些東西雖不值什么錢,戴著也不那么體面,侯府肯定是看不上的,但到底能讓你傍身,當真有那一天,也管個溫飽……”
看她說得認真,時雍鼻子一酸,澀澀地笑了笑。
“怎么會呢?人家侯爺不是那樣的人……”
王氏嘆息道:“老娘沒見過世面,不懂什么道理,可活了這半輩子,瞧得人多了,什么沒見過?這人啦,火沒落到腳背上,誰知道燙呢?你好好過日子,自然是好,萬一有個好歹……”
時雍笑道:“看你說的什么喪氣話?就算我當真被趙胤嫌棄了,被攆出侯府,不還有你么?我來投奔你和我爹,也不至于餓飯不是。”
一聽這話,王氏的眼圈一下就紅了。
“我和你爹……小門小戶的人家,胳膊肘兒扳不動大腿,哪來的本事護著你。若當真有那一日,我們腦袋上吃飯的家伙保不保得住都說不定的。”
王氏以前就生活在宋家胡同那個圈子里,能見的世景有限,但現在不在,開了飯館,認識的人多了,知道的事情也多了。尤其在時雍身上,她也算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又一幕,很多事情也就更通透了。
“別說我和你爹這貧賤百姓,便是你那公主娘親,也不定能靠得住。這潑天富貴來得快,去得也快。人啦,不到棺材蓋合上那一刻,誰也不知將來會發生些什么……”王氏慢慢蓋上木箱,掌心蓋上去拍了拍,抱起來塞到時雍的懷里,“你都帶著,娘家的東西,就是你自己的體己錢。誰也拿不走。”
“娘……”
時雍喉頭發緊,覺得手上木箱重若千斤。
置辦這么些東西,對她來說,就是抬抬手的事情,可是對于王氏而言,那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