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空,如黑云罩頂,沒有一絲風,沉悶得令人氣緊。
書局二樓,燕穆合上門,開了穿,黯然的目光從街面上的馬車慢慢移向天空。
“暴雨將至,怕要綿延幾日,你這大婚的日子選得不好。”
時雍走到他近前,望著男子淺淡的臉色,視線順著他望向空中避雨的鳥,一排排整齊地飛過遠近的檐角,展翅而去,靜了片刻,微嘆一聲。
“上來時我看書局沒人,是要關張了嗎?”
燕穆身子微繃,慢慢轉過頭來看他,自上而下,目光復雜而暗淡。
“你不知情么?”
“什么?”時雍略微抬眉。
燕穆看她片刻,輕呵一笑,如若自嘲。
“自從嚴文澤出事,銀臺書局被錦衣衛盯上,早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新請的先生渾水摸魚,書局早已入不敷出。這次回京,我更是發現,此人私自挪用公銀,索性辭了。”
時雍唔聲,“沒再找個合適的么?”
她問得隨意,燕穆卻是擰著眉頭盯住她。
好半晌,淡淡一笑。
“我都交還你了。剩下的事務,由你處置。”
說著,他從懷里摸出一串鑰匙,遞到時雍的面前,語氣淡淡說道:“這些日子沒有去處,仍住在書局,今日后,就不用了。”
時雍沒有接鑰匙,“今日就走?”
“嗯?”
“我以為你會喝了我的喜酒,再走。”
燕穆看著她,目光里波光閃動。
房里寂靜一片,窗外的黑云滾滾翻騰,風吹來,簾子撲撲作響。
“喝不下。”
許久,時雍聽到燕穆沙啞的聲音。
她抿了抿嘴,“嚴文澤的事情,也是讓你對我失望的原因之一吧。”
燕穆沒有說話,但眉頭擰了起來,神情似有難過。
年初,嚴文澤已經被問斬,和呂建安一起。
從情感上來說,時雍能理解燕穆對嚴文澤一案的懷疑,也明白他不肯接受。但是她是從法制時代穿來的人,理解“律法和人情”的矛盾,但也尊重律法的威嚴。
但燕穆不同,他與嚴文澤相識多年,嚴文澤是燕穆提拔任用,嚴文澤出事也是燕穆幾次找時雍想要保住他。然而,最終這個人還是伏了法。
“燕穆,你這個人重情義,講情分。可朝廷辦事不能按江湖規矩來。他們得講律法公理。嚴文澤參與殺害劉榮發一案,證據確鑿……”
“他還是邪君的人。對不對?”燕穆突然打斷時雍,眼睛動也不動地盯住他,“可這個案子當初是魏州辦的。魏州是什么人?他難道不會故意栽臟陷害嗎?”
“不。”時雍道:“趙胤當初以傷為名,讓這樁案子交給魏州,雖有試探魏州,靜觀其變之意。但他既然默認了魏州的處置方法,那就證明……嚴文澤本人,也是當斬之人。”
燕穆冷笑,“你如此信任他?”
時雍勾了勾嘴。
不想刺激他,因此不回答。
燕穆盯住她道:“我也是朝廷欽犯,若趙胤要殺我,你是不是也要同我講朝廷律法,認為我該死?”
“你不同。”時雍平靜地回答他,帶了勸慰之意,“錦衣衛的探子遠比雍人園厲害。他知道你,一直知道你的存在。但他什么也沒有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默認此事過去……”
“但他沒有為你我翻案。”
燕穆聲音低沉,隱隱有些惱意,看著時雍的眼睛更是尖利了一些。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他是我們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