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二年,己巳年,夏,都民疫,死去甚眾,淮民流江南者,饑與暑并,多疫死。”
“……”
大疫死亡人數,大多是“死者不可計數”一概而過,“滅門,絕戶”的描述比比皆是。
而自大晏朝以來,有史記載的疫情有兩次。
一次是洪泰元年,戰事連年,就一句話“曲陽大疫,二月至十月,人牛多斃,疫死無數。”
另一次是建章二年,仍是發生在戰事,當時還是晉王的永祿帝領兵靖難,遇大疫。紀要里,也只有一句話,“武邑瘟疫,晉軍有染,疫死者五千余人,流民數萬。”
這算是近代有清晰記錄的疫情了。
趙胤翻閱舊典,找到的最重要也最有用的一份檔案,便是在建章二年的這次疫情里,由永祿爺親自抄錄的《晉軍戰時醫療保障應急預案》,在這份檔案里,有對疫病的防治相關,但由于武邑疫情沒有擴大,又發生在戰爭年代,許多資料已是不齊。
可惜。
趙胤揉著額頭,顱中隱隱作痛。
……
良醫堂。
時雍、褚道子、孫國棟,還有從太醫院趕來的兩個吏目和太醫,在商議了兩個時辰后,共議了應急的藥方,含噴灑消毒和內服之用。
就在湯藥出鍋前的一個小時,最先發病的沈家夫婦與世長辭。
同在良醫堂的沈家兒媳錢氏抱著孩子哭得聲嘶力竭,但沒被允許送公婆最后一程,也沒有人告訴她,她在京畿大營服役的丈夫,也已染疫,被隔離至軍中。老夫婦倆的尸身用他們之前使用的棉被裹了,由官兵抬到了城外的一處墳地,就地掩藏。
下葬時,沈家親眷也沒有一人出現。
為了將來親眷認領尸骨,官府豎了一塊木牌了事。
此事按下不表,只說時雍,等藥方審定,并帶著嫻衣告辭離去。
“師父,這里有勞你。注意休息。”
褚道子看著她,點點頭,欲言又止,“公主府上,可有醫官關照?”
時雍知道她擔心陳嵐,勉強笑了一下,“沒有。不過,還有比我娘更好的醫官嗎?”
褚道子道:“那不同。醫者未必能自醫,更何況,此乃時疫……”
時雍道:“我已去信,叫我娘好生防備,不可外出。她曉得個中厲害,倒是師父你……”
褚道子擺擺手,說得平靜。
“我無妨。孤家寡人,一生醉心醫理,便是染病至死,也是死得其所,并無遺憾。”
“師父!”
時雍不贊同他這么說自己,但是想想,身為大夫,治病救人而死,其實也是最高榮譽,她同褚道子又何嘗不是一樣?
“好。你我師徒共渡難關。”
褚道子嗯聲,“去吧,仔細點。”
“明白。”
看時雍掉頭就要走,孫國棟眉頭都揪到了一處,良醫堂今兒又收治了幾個病患,看到這么多染疫之人,他焦慮得頭發都白了許多,腦子里無時無刻不是寫著“完了”兩個字,甚至覺得若是祖父再熬上一年,這疫情說不定就有辦法了。
而時雍,就是他此刻的救命稻草。
“師姑……”